看到一个个逼近的地狱生物不断抽动的鼻孔，看到它们眼中不断攀升的狂热，查理弄明白一件事实。

它们冲着青瞳来的，那火山硫磺的气味也许是最独有的信息素，它释放了某种恶魔的信号，从而引来无数的天敌。

查理不能再进入潜伏状态，因为一旦那么做，所有地狱生物的攻击就将落到青瞳身上，所以，他不光不能潜伏，还不能退避，必须拉住所有地狱生物的仇恨。

唐刀的刀鞘被丢到一旁，查理手中两把兵器在昏暗的夜里显得如此醒目，不管如何，查理知道今天晚上都不会有援兵，因为学院的主力兵团早在一个小时前全部回归学院，并且一无所获。

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魔鬼生物的冲刺前仆后继，它们从不讲规则，也不要什么颜面，唯一的目的就是杀死自己，不顾一切地杀死自己。

查理的速度忽快忽慢，在毫无规律的节奏变换中，抓住敌人一闪即逝的要害，出手一击，大多一击毙命，不管冲过来的是高大的豺狼人，还是滑不溜手的鼠魔，抑或是抗打击力极强的地狱魔犬，冲到查理面前，几乎遭遇同样的结局，被一刀切中要害，要不当场死亡，要不丧失战斗力。

然后，极端炽烈的圣焰会慢慢吞噬他们的身躯，亲和暗影的地狱生物无疑是圣焰的超燃体，往往能激发更为猛烈的燃烧。

然而，在查理身前倒下的无数尸体没有白白浪费，至少它们逐渐摸到了查理的软肋。

那就是平躺在他身后的少女，只要是招呼在她身上的攻击，而只要避不开，他一定会尝试去接，不管能不能接住。

所以，狡诈的魔鬼信徒立刻改变了策略，针对查理的攻击，慢慢朝青瞳身上转移，并且用野蛮不讲理的方式。

哞！！

一头高大的人马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两只前蹄扬起来，在空中挥舞，猛然发动冲锋……

就在它四蹄着地的刹那，原本团团包围的圈子让出一条冲锋之路，直通向包围圈最中央的查理，地狱生物的纪律性在这一刻得到体现，别看它们各个长得歪瓜裂枣，没一只像个人样，却有着和人类精兵相当的素质。

蹄声如雷，雷霆万钧，密集地践踏在心脏上，毫无疑问，所有的地狱生物都在想象两人被践踏成泥的画面。

你的愿望很美好！

查理嘴角露出一丝残酷的笑意，逐锋插在地上，右手扬起来，指尖闪烁五颜六色的魔法光芒，迟缓术、泥沼术、土墙、藤蔓术，几个附带超魔效果的三阶法术落在人马身上。

一头狂奔中的烈马像是被套上了马索一样，脚步踉跄，速度立刻慢了下来，人马挣扎着往前冲，一张人脸因为用力过猛，而显得格外狰狞，冲到查理跟前，借着数百公斤的身躯，借着百码冲刺的速度，两只铁蹄高高抬起，猛然踏下。

怒火中烧之下，查理放弃使用两把刀，迎将上去，肩背隐隐浮现的熊兽似发出无声的咆哮，蓝芒闪烁之间，赋予查理的双臂无穷无尽的力量，然而这一切异象在厚厚衣物的遮挡下，无从显现。

普林森力量系数10.7，搭配新的魔纹构装熊之力，令这具看似单薄瘦削的身躯爆发出令人惊异的力量。

查理一手握住一只铁蹄，竟将人马生生顶在空中，落不下来，也让人马现出一脸惊骇的表情，而这副表情没能坚持多久，立刻转变为惊骇。

查理合身抱上去，摔跤一般，奋力一压，人马两条强壮的后腿忽然承受一股山岳压顶一般的巨力，几下痉挛之后，被查理猛摔到地上，其中一条后腿更是因为受力太大，扭成一个可怕的角度，让人马发出一声瘆人的惨叫，而这还不够。

下一刻，令人所有地狱生物震惊的景象呈现在眼前。

查理忽然起身拔起两把刀，手起刀落，两只手上上下下舞出一片残影。

噗噗噗噗！

刀刀入肉的声音连成一片，随后人马的肚子上骤然炸出一团血雾，碎肉、内脏碎块喷射出来，浑圆厚实的腰身几乎被腰斩，只剩下一段脊椎相连，人马低头看到自己身体的惨状，直接吓昏了过去，估计也醒不过来了。

再看查理，已浑身浴血，宛若地狱魔王。

常年和疯狂恶魔作战的魔鬼又怎么会害怕血腥与暴力，查理在宣泄情绪的同时，它们心中的暴虐亦被点燃，而弥漫在周遭的那股火山硫磺的味道似乎特别能勾出内心的负面情绪，混乱蔓延。

各个地狱生物呲牙咧嘴，冲着查理发出挑衅的嘶吼，听到后者毫不示弱地回应后，发疯一样地冲上来，它们咆哮着，嘶吼着，面容扭曲……

在这一刻，狡诈的魔鬼似乎也失去了理性，忘记了什么团队配合，忘却了什么战术安排，它们布满血丝的双眼中，只有查理一个敌人，而它们也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将查理撕成碎片！

此刻，查理再也无法掩饰任何东西，底牌尽出。

魔力熔炉全力运转，一个个瞬发低阶魔法不断从指尖挥洒出去，这种快速低消耗的法术是当前情形下的最好选择，几乎每个魔法都能制造出一片混乱。

速度和力量也发挥到极致，查理一人围着青瞳转动，将四面八方的攻击拒之圈外。

查理开始喘气，脸上、背上、手上、腿上，各处伤口都火辣辣的，流淌着温热的液体，高体质的自愈能力再度停摆，圣光法术的作用也越来越微弱，那是伤积累到一定程度的表现，他所掌握的圣光之力已无法压制来自地狱的阴影之力。

身前的敌人一个接一个倒下，不知不觉，以两人为中心，倒了一圈尸体，圈外仍有地狱生物踩着同伴的尸体冲上来，疯狂而执着，带着单纯的毁灭两人的执念。

而在查理的黑暗视觉中，还有源源不断的地狱生物从荒原深处赶来，似乎无穷无尽……

查理的动作变得无比简洁高效，能用一刀，绝不出两刀，甚至如果以伤换伤能够奏效，他会毫不犹豫，只是他体力再强，也不是无穷无尽，魔力熔炉再传奇，也不是永不枯竭，这个厮杀什么时候能到头啊？或者要以两人的死亡作为终结？

查理苦笑一声，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青瞳，她的身上盖了一层外衣，只露出莹莹如玉的四肢，看她全身舒展的模样，似乎已经渡过了最开始的艰难期。

查理转过头，脸上已是一脸坚毅，那就撑吧！看看自己到底能撑到什么地步！

时间在杀戮中变得捉摸不定，查理不知道自己挥动了多少刀，如果谈收获，一刀斩倒是在这万千次出刀的锻炼下，进入返璞归真的境界，一刀毙杀颇有心得，只是今天之后还有没有使用一刀斩的机会，就不得而知了。

杀到后面，查理身外的圈子已经堆满了小山一样的尸体，让地狱生物在进攻前，不得不把尸体先拖走，继续前仆后继。

不知过了多久，查理忽然觉得压力一轻，似乎杀戮停止了。

查理举刀，茫然四顾，却是心里一沉，数不胜数的地狱生物在方圆五十码之外集结，将他和青瞳围得水泄不通，其中不乏一些让查理头疼的生物，比如说，成群结队的半人马。

一阵响亮的掌声打破这难得的平静。

“你一人杀我三千队伍，也算传奇。”一个身着黑袍的年青人从分开的魔鬼生物群中走进来，用并不娴熟的瓦格兰通用语说道。

他的出现立刻颠覆查理对于魔鬼的印象，这是一个面目俊朗的魔鬼，至少以瓦格兰大陆标准衡量没有问题，虽然他也长了两只角，长长的弯角不光没有破坏他的容貌，反而给他带来一些神秘的味道。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来做什么？”

“那你想做什么？”

“跪下，宣布向我效忠，我留你一条命。”

查理哂笑一声，足以表明态度。

“我不喜欢你这个笑容，不过无所谓了，你的选择决定了你的命运，而现在就有一个选择摆在你面前。”

“什么选择？”

“让开，我要你身后的人！”

“为什么要她？”

年青恶魔露出戏谑的笑容，说：“不妨告诉你，她是一个……高级恶魔，而高级恶魔通常是喜怒无常的疯子，你跟她的结局，要不是哪天被她杀掉，要不是变得和她一样混乱，如果你有足够好的运气，或许能成为她的男人，但是那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你不可能得到她，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年青恶魔嘿嘿笑道：“那似乎不是多困难的事情，别说你现在的状态，就算你处于最巅峰状态，也挡不住我。”

似乎为了验证自己的话，他朝查理慢慢走来。

而让查理感到震惊的是，他的身体忽然不听使唤，不论意识做出什么样反应，都无法传递到四肢上，他甚至无法动动手指头，就像一个人的思维被禁锢在大脑中，所有的信号都无法传递出来，查理甚至尝试切换芯片模式，都无济于事。

那绝望就像是当年面对恼羞成怒的光明法尊费里南德，近十个等级的差距，造成自己完全无法抵抗的局面，而这个情况在今天重演。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青年魔鬼散发的凛冽气场刺激到什么，查理身后传来一声呢喃，就像是少女在清晨起床时发出的一声舒服的呓语。

顿时，让青年魔鬼脸色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