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们穿的叫做振袖和服。嗯，是东琉未婚女子最高规格的礼服，李继业对这次庆功宴不可谓不重视。世子打的这场胜仗，很是时候。

对外挫了云上京的锐气，对内震慑宵小，稳固政权，更重要的是，现在新朝这边质疑世子能力者大有人在，这点我们可以利用……”

翌日一早，梳洗停当，秦羽霓便给公孙瑶讲起局势，跟在李震身边的缘故，多少能知道一些情报。

这些东西对公孙瑶来说比较难懂，秦羽霓怎么说她便怎么听，觉得有道理的点头不说话；觉得没道理除了表示反对，她也说不出更多理由。

作为传奇大宗师唯一的传人，显然提着剑杀个天昏地暗才更符合她的习惯。

“这些……我们以前从未考虑过。”

这妮子态度倒是不错，没有乱七八糟的偶像包袱，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不会因为自己绝世高手的身份放不下面子。

“嗯，文人心中有尺，武人心中有刀。”秦羽霓点头，“世道的规矩不对，习武之人大喝一声跳出来杀个干净，然后大家重新立个规矩出来。但是在还没有崩坏到某种程度前，很难判断规矩的对错。

所以在动手之前，要多问问手中的剑，到底该挥向何方。”

似是而非的道理非常具有迷惑性，公孙瑶听得一愣一愣的。

绝世高人果真不一样，听别人胡说八道的同时还在床上打坐修习内功，不耽误事。

秦羽霓只能照着后世瑜伽的基本动作，弄个垫子在地上掰扯自己身体，目光幽怨。

看我这么用功的份上，你也不指点两招?

公孙瑶显然没有好为人师的习惯，无奈，秦羽霓撅起嘴，继续给她科普。

“再说回和服，东琉服饰文化深受中州影响，尤其是我们凌云帝国，大量使节把中州服饰带回去，借鉴改良，结合当地民族特色形成了目前的和服形制，主要变化是色彩的应用更加丰富，形成了以颜色划分高低贵贱的等级制度。

嗯，历史上也有过几次较大的变化，其中中州文化的影响是不容置疑的。

和服除了振袖，还有留袖，色无地，访问着，小纹等等……不多说了。”

公孙瑶想了想，偏头疑惑道：“只是一场舞蹈而已，需要知道这些?”

“模仿缺少神韵，艺术这种东西，如果没有文化的熏陶最后就会走了样，李继业常年与东琉人打交道，要纯正的歌舞伎表演才能打动他。

要打败敌人就必须要深入了解敌人，方方面面的了解。

文化包含的东西……不仅是一件衣服，一种舞蹈，一种习俗，或者一个节日。

再给你说说师父告诉我的故事吧。在极其遥远的年代，有一个强大的国家，在经历过诸多的苦难之后重新崛起，因为之前的积贫积弱，被外族人欺负，服饰文化几乎断代，大家都不穿以前的衣服了。

等强大以后要重新发掘推广，把老祖宗那些精美，的华丽的传统服饰复原。

呃，这么说你可能难以理解，比如作为礼服的大袖褙子、玄端、冕服……反正就是宫里贵人穿的那些，挑出具有代表性的形制，推广出去，让每个人都来穿，让世人重新认识。

结果，很多人穿着有文化的衣服，做着没文化的事，这就很难——总之，事情的发展偏离了初衷……”

公孙瑶突然噗嗤笑了出来：“你师父讲的是神话故事吧，你刚才说的那些衣服，王公贵族也不一定每天都穿，让寻常百姓都能穿上?这国家该是仙境了。”

“呃……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就是仙境——因为那个国家物资极度丰富，那些衣服也不是那么金贵，另外那里的人发明很多方法、工具，我们需要很多侍女小厮伺候打扮、梳洗、穿衣，他们光靠自己就能搞定。

于是大部分女孩都能享受官家小姐的待遇，穿上那些衣服逛街也不算很奢侈的事情。”

秦羽霓顿了顿，神色黯然：“但即便如此，传统文化并未真正流行起来。这么说吧，传播推广文化的功夫，其实并不在于文化本身，这被很多人忽略了。

而是在于承载着文化的文明是不是足够强大。我认识一位南面迦楼罗来的王子，他到云上京翰林院学习，说中州话，喜爱凌云帝国美食，从我这里买了不少衣裳，为什么呢？

是因为凌云帝国最为强盛富庶，番邦异族才会见贤思齐，万国来朝。

故事里那个国家呢，发起推广运动很多年没有起色，直到国家变得强盛，整个世界都不容小觑，复原服饰才逐渐流行。

某些人却看不到这一点，披上衣服对着同胞恶语相向，做着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只为自己一点微不足道的虚荣心和优越感，画地为牢……

始于衣冠，达于博远，推广运动的口号一直在喊，很多想要参与的人却不断被那些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姿态劝退，圈子也不断在分化。

最后大家关起门自己玩，反正他们距离达于博远的目标越来越远。”

“真是……吃撑了，闲得?”

“嗯，挺闲的。噢，也不是，这叫门户之见，就像某些武林高手，自己的真东西从不施以外人……”

公孙瑶不接这个茬，秦羽霓抿唇舔了舔，这妮子不上当。

“那个国家文化的精髓就在于兼收并蓄，博采众长，某些人只知道搞小圈子，真正的达于博远指望不上他们，也没人想指望他们。每一个为了国家强大，文明强盛的人才是实现目标的希望。

嗯，那个仙境里的国家，也有个东琉岛一样的邻居，以前欺负过它，然后被打跑了。

那个岛国邻居也是厉害，被打得不成样子了照样发展起来，让仙境里最厉害的国家都警惕，叫它漂亮国吧。然后岛国的文化自然而然就在漂亮国流行了。

你能想象吗？咱们凌云帝国男男女女都穿着和服，孩子们在道馆里学着剑道，空手道，跆拳道——就是东琉人的武功……”

“咱们凌云向来欢迎胡人胡装，这是大国气度和自信，甚至很多衣服都是向外族借鉴改良的，但这只是一时新奇罢了，潮流总会过去。”

“对的，岛国邻居的文化并没有在漂亮国成为主流，反而因为自己没落受到冲击，传统文化在新一代当中逐渐淡化，漂亮国的影响比重越来越大。”

文化输出什么的，秦羽霓没展开来讲，说了她也不懂。

文化输出的高地固然需要去占领，但这和民族历史的长短，文化底蕴的深厚关系并不大，而是在于文明够不够有底气。

四大文明古国，也只有华夏文化得以完整系统的保留下来，其余三个，明珠蒙尘，就快淹没在历史长河里。

它们的文字和语言，还有多少人会说?

公孙瑶这边练完收功，忽然就笑了。

她跳下床，活动腿脚：“你说得煞有介事，好似真的有仙境一样。到底只是个故事罢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