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沉默很久。

在面板之上，留下‘为了别人’这样四个简单的字。

然后陆羽就笑了笑，直接转身走下了台。

仿佛自己什么都没有做一样。

跟着小阮平静的从小塔上走下，穿过人群，人群自动让出通道，沉默无声，离开这个广场，然后向舰船学院走去。

他走的很慢。

如同……一个老人。

所有人都知道，其实陆羽肯定还有很多话没有说。

这是一种留白，留在这里，也同样留在他们的心里，让他们尽可能的去独立的思考。

思考着生命的意义。

这就足够了。

院长远远的看着陆羽离去，忍不住叹息，心情复杂。

一个处事不知道多少年的人，权势已经巅峰，此时却真的是心情复杂。

一方面他很庆幸，自己找来了陆羽，让他讲了今天这堂课。

另一方面他感觉后悔，后悔出现这么一个人，就那样平静的站在那里，掩盖了所有的光明。

凰小虫也呆呆的看着陆羽的背影。

渐渐的……视线有些模糊，也许是因为盯着一个点，时间太久了，视线会出现盲点，会出现‘光习惯’，而认为是黑色。

就在这模糊之中，两个身影……一个现实之中的陆羽，一个记忆之中，崇敬之中的黑袍老者……两个应该毫无关联的人，却完美的重合在了一起。

不想，便处处没有破绽。

想了，便处处都是破绽！

为什么突然会出现黑袍老人？怎么打听，都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为什么陆羽不在的时候，他也不在，陆羽回来，他也回来？

为什么对方会对自己那么好，如此珍贵，倾囊相授？

……还有很多，很多。

“是他？！真的是他？！”

凰小虫喃喃自语，然后不知道怎么的，竟然也哭了，沉默无声的哭，传递出一波纹的伤感。

……

技法学院，变了。

整个气氛变了。

沉默寡言的人多了起来，热热闹闹的人也多了起来。

气势，最关键的气势，却少了。

整个学院看起来，竟然是再普通不过，所有人都仿佛成为了平凡人，世间最最平凡的那种人。

随便拿出来一个，然后扔到人群中，没有人会多在他身上看上一眼，即便擦肩而过，也没有人会转头留意一下。

这看起来好像是一种退步，一种颓废。

技法院长却快要乐疯了。

杀手们，突然知道了怎么才算是一个杀手。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事情了。

……

“哎呀……真的是好累，怎么一有事，就一个接着一个？连在一起，让人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嗯……我得回去，好好搂着你睡上一觉！嘿嘿，下去洞穴之前，咱不是商量好了吗？要好好的抱着小阮你快活一下呐。”

陆羽轻轻的笑着，然后很少见的主动拉过小阮的手臂，绕在自己腰间，将她的手掌紧紧的按在自己的小腹上，感受那丝温暖和柔软。

小阮却愣了一下，然后有些苦着脸说道：“少爷每次这么说，便会立即有事发生的。”

“呃……怎么会？”

就会。

而且真的立即出现。

胖马。

小车。

女人的声音，变得更加柔软。

“刚才那会场，我听了。”

“呃……是天残啊……我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神出鬼没的？刚才看这条路还挺宽敞的，空无一人的，怎么突然之间你就出现了？从哪里冒出来的？”

天残透过车帘的缝隙看着陆羽，这个小子……跟刚才在讲台上的他，判若两人。

天残一时之间也有些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他？

是现在喜欢调侃，大大咧咧的臭小子？

还是那个一眼苍茫，大智立于天地的智者？

分辨不出，因为在她面前，陆羽还有一面，化腐朽为神奇，脾气有些古怪的医者。

深吸一口气，天残说道：“本来早一点就应该出现，只不过后面跟着一个疯狂要追上来的女人，我把她拦住了。”

“呃……”陆羽眼角一阵抽动。

能在此时追上来的，并且是女人，怕是也只有凰小虫了。

苦笑道：“你没……伤到她吧？”

“放心，不过就是让她睡了一觉，现在技法学院中谁都知道她是你关照的，不会有人对她怎么样。”

“哦……呵呵，我还真不知道自己能有这么大的威力。”

“你有。”

“呃……我有什么？”

“你知道的。”

“呃……好吧。”

陆羽挠了挠头，说道：“不过距离我们约定的时间，好像还有几天吧？”

天残说道：“这几天，我越来越觉得，到了约定的时间，我真的未必能找到你，即便是找到了，我也真的未必能去明着见你。”

“这……也不怪我啊，”陆羽挠着头说道：“我就是武院中一个小小的新晋院生罢了，谁知道竟然突然抢手起来，应该是突然之间变得帅气了吧。”

“这个真没有。”

天残撇了撇嘴，然后说道：“找个安静的地方？”

“那个……去舰船学院，我的新家好了，哦对了，人家那里建造不易，千万不要再弄破了。”

马车到了厂房旁边，小车真的就随着陆羽一起进去了，也万幸这里面所有的房门都足够的大。

陆羽一边走着，一边用余光看着小马车。

他突然觉得这个时间真的是太快了。

嗯……

一些自我感觉永远不会到来的，却真的就到来了。

一些认为很久很久之后才会过去的事，也很快就到了。

回首望过去，即便过目不忘，即便记住任何一个细节，却依然觉得……转眼一瞬，太快了。

陆羽还以为很久之后才会再次被天残找到，可惜……现在对方就在面前了。

就好像，这美丽的一天永远不会结束，一转眼，便是零点。

假期很长很长，一个多月呐！转眼一看假期已经就剩下两天了。

长大什么的距离还很远很远的呐，转眼，我们已经在怀念童年了。

孩子可能会永远折磨自己吧？转眼，那个天天盼着赶紧成家立业离开自己的孩子已经好几年没有回家了。

看着那些老人，觉得跟自己好像不是跟自己属于同样世界的，转眼，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年轻人，看着他们嚣张的样子，忍不住心里在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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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为自己身体会永远健康下去，转眼，简单一个起床都需要别人的帮忙了。

逝去什么的，永远也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呐，转眼，生命给你的时间，就只够你说下最后一句话了。

生死之间有大智慧，同样也有大恐惧。

千年很久，一转眼，百年已经过去了。

陆羽深吸一口气，走进房间，关上房门，歪着头看着小马车，轻轻说道：“上次治病呐……你的诊金算是交了，现在你还要复诊，那就需要再交点什么了，这是规矩。”

天残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你能再不要脸点吗？”

“别这么说嘛，真是的……那个，你好歹也得听听我的要求啊，我的要求真的不多的。”

“……好吧，你还想要什么？”

“宝贝！”

“……靠！”

也不知道天残是什么时候听到过陆羽这样骂人，忍不住直接就骂了出来。

“你这样德高望重的前辈，怎么能这样骂人呐？这若是让那些崇敬您的后辈听到了，他们应该是会怎么样的失望？您知道一个信仰在面前崩塌之后，人们都会崩溃到什么样子吗？没准就是每日借酒消愁，只要清醒就会难受，然后最终无法抵抗心中的痛苦，失去心中的意义，直接结束自己的生命……”

天残的眼角一阵抽动，说道：“你想的太多了吧……”

陆羽摆了摆手道：“什么叫我想的太多？是真的有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的，所以啊……”

“好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赔钱！哦不，是宝物！”

“为什么要宝物？”

陆羽笑道：“宝物这种东西呐，往往能带来奇迹，你需要一个奇迹，所以拼命的来找我，想要跟我要七万龙腾，而我现在也需要一个奇迹。”

“为什么？”

天残表示很不理解。

在她看来，好像这世间真的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得住陆羽的。

陆羽叹了口气，说道：“事到如今，也不瞒你说，我欠缺的是寿元，天雷地火我还没有经历过，却只剩下一千年的寿命，太短了，我需要加长它。”

天残沉默了好一会，然后说道：“无人可以永生，即便是这个世界。世界都不能永生，你却想要，这是被世界所不允许的，所以每到一定的年限，天地都会来惩罚你，天雷？地火？那只是基础，最开始遇到的，之后每一次难关，都是更加困难的，困难到根本就不可能做到，即便你突破了天地，突破了世界，却依然无法突破这个规则。超脱？超脱不是让你可以永远的活下去，而是让你更加平静的面对死亡罢了。”

说完这些，天残又补充了一句，说道：“你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看到的最怕死，但却又最胆大的人。”

陆羽轻轻一笑，不置可否。

恐惧。

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恐惧，正如梦想一样。

它们一直处于人性中的两端。

彼此对立着，却又彼此扶持着。

没有那恐惧，人就没有那梦想。

人之所以想要飞上蓝天，甚至真的飞了上去，不是因为追求飞翔的梦想，而是想要逃离地面上的孤独。

人们一次次的加快自己行程的速度，不是想要更快的跑到另一个环境中，跑到自己爱人家人的身边。

而是恐惧时间的短暂，恐惧一步步面临死亡的敲门声，试图节省每一刻。

人类最美好的愿望来自于孩童。最圣洁的理想来自于信仰，而信仰之所以形成，是建立在恐惧之上的。对死的恐惧，让人不得不信仰神明，信仰来世。对苦难的恐惧，让人不得不信仰他人，信仰主义。

陆羽轻轻一笑，然后伸出自己的手，说道：“说那些没用，好处！不给宝贝不治病！”

天残叹了口气，甚至有些想笑。

几乎是无奈的，从储物项链中祭出一个小盒子，让它飘到陆羽的面前。

然后说道：“这个东西，应该是一件宝物。”

“为什么说是应该？”

“它是丹药，但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上面有字，却没有人能看懂。”

陆羽打开盒子，然后将其中一枚金色的丹药取出，放在手上，看向上面的文字……

瞬间，他就整个愣住了。

呆呆好久，震惊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