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胡思乱想着，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远处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只听到那个安达人首领说道：“不好，有人在跟踪我们！”他话音未落立马循着声音如离弦之箭飞快向丛林深处掠去。

“前面就是出口了。”黑影还在我身边，他的声音渐渐恢复正常了，他递给我一个特制的金属烛台，上面有一些金色粉末却不见蜡烛，他施法点燃了粉末，在火光的照耀下我看到了一个残破的拱门在原本一片虚无的空间中显现出来，距离拱门不远处的水域上还停着一艘十分熟悉的船，“我害死了你朋友，得罪了‘血族’，但你杀了我几乎所有的族人，我想这之中的账也没什么好清算的。那道拱门只有在特殊的光源下（比如不可能出现在永夜谷中的阳光）才能被看到，‘光’就是走出这里秘诀，可惜对于我们安达人来说这永远没有意义。永夜谷虽然黑暗，但这道拱门后的世界又会比这里光明多少呢？”

“那不是因德的船吗？”我们向着船走去，我现在意识到我心中仇恨的苗头并非指向面前的安达人，而是指向我自己，也许是他刚才那番话说得巧妙，我真的认为是我害死了昔影，在这件事上我的责任远远大过了伤害她的人。

船舱里的火把依旧亮着，我们躬身进去，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我看到因德被钉在墙上，他的手指全部被切断了，胸前的衣服敞开着，身上都是血痕，却不见太大的伤口，应该是刚刚才发生的事，身体还是热的。他的头低垂着，嘴巴还在微微颤动着，竟然还没有断气！

我看到他仿佛对凑过去听的黑影说了什么，说完就死去了。我无法想象因德在生前经历了什么。

“他说的什么？”我控制住自己，颤抖着说。

“’都结束了’……他说‘永夜谷的历史结束了’”黑影对我道，他指了指因德身上的血痕对我说“看来，那个人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一切。每一道血痕都正好切在痛觉神经上，不深不浅，每一刀都让人痛不欲生，撕裂神经却又不致命。没什么人能熬得住这个，他能撑到这一步已经……”

我仔细看了看因德的身体，发现血痕中还有细小的黑色斑点，我立即想起在昔影的书中看到过的内容——影虫，这些被法术召唤出来的虫子会顺着血流和刀痕深入，啃噬你的骨髓，他们毒液麻痹人的心智，除非接受过特殊的训练，常人很难在影虫的麻醉下说谎，所以它们常被用来审讯犯人，也许最终打垮因德的就是这些法术影虫。我看了看满仓的蛇耳草，想着昔影进谷时说的话，一伸手召唤火焰一把烧干净。

“就到这儿吧。”我拉着小蛮扶着上面的昔影，向着拱门走去。上面的精灵似乎在哭，手中的烛台火光已经快要熄灭，那道拱门也如火光一般若隐若现，我加速穿过，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永夜谷，那死寂的黑夜中只有因德的破船燃着熊熊烈火，早已没有了安达人的身影。

都结束了，我就像是一条游鱼惊扰了这一汪黑暗中的宁静，我不知道由于我的到来不仅仅是永夜谷，整个忧谷乃至整个世界都在剧烈地变动，没有过去的我如同一个巨大的熵体，把一切拖向了万劫不复的未来。

穿过拱门，眼前依旧是黑暗，我甚至以为我还没离开永夜谷，直到我看见密林后密密麻麻的火光和身后高耸的塔楼，塔楼上整齐的队列行进声传来，我明白我到了。我释放了一个隐身法阵将我们暂时隐藏起来，靠着墙坐下。

许多年后，我都不曾忘却我在蓝营的第一个夜晚。

那个高耸冰冷的城墙下的慕容尘还穿着破旧的皮衣，脏兮兮的皮靴沾满了沼泽泥泞，脸上的血迹混着泪水，她颤抖的手扶着小蛮身上的顾昔影，在墙边站了很久很久，就好像知道此后会发生的一切那样，犹豫着要不要迈出那第一步，熵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