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第一次为徐炀动手术，可崔俊友还是感到提心吊胆。

徐炀的到来改变了他的生活、改变了整个社会的面貌，说是对崔俊友有大恩都不为过。

之前他只是个没用的老头，不断嚎叫、不断碰壁，看着世界一点点断绝光芒，然而在他年迈之际，也终于见到希望的火苗燃烧起来了。

徐炀高高举起千万人的理想，令其闪耀人间。

他最不想的事就是叫徐炀失望。

自打妻女被接到上京，崔俊友就被家里的事搅得烦心，好久没做活了，今天是时隔多年后又一次动刀。

“该麻醉了。”崔俊友准备好强效麻醉剂。

他必须完全关掉徐炀的数字心智，让他彻底陷入沉睡状态，否则没法更换脑处理器。

“等会……”徐炀还要准备很多事情。

他留下自动防御程式、启动一系列预桉，慢慢地打开所有网路防护协议，并将希利斯之海系统的防护与自检能力拉满。

一旦他陷入沉睡，尼斯托公司的网路防御将危如累卵。

“怎么了？”凛音察觉到这一系列动作，从嘉龙坡向徐炀发信。

“敌人很可能在我接受手术时发起攻击，务必做好防护准备。”徐炀迅速回应。

“那会很麻烦，”凛音也提高警惕，“我们用来防御希利斯之海的人不多，除了我之外，他们也没有实战经验。”

“也只能这样了，我会尽快回来。”徐炀道。

“……明白。”凛音做好防御准备。

也许会遇到可怕的事。徐炀默想着。在关机后，很可能爆发进攻。但自己也必须装上“飞神-7”……

那就让他们来吧。

随后，徐炀把乌木戒指放到旁边，接受崔俊友提供的注射。浓郁的困意涌上心头，他的肌肉与神经彻底平静下来，这也是他多年来第一次彻底关机。

麻醉剂起效后，崔俊友又关掉徐炀的电源，终止其植入物的供电系统。

小徐说的没错，哪怕他离线十分钟都很麻烦。崔俊友暗道。敌人无处不在，那些想要渗透和破坏伟大事业的家伙，都是一群蟊贼，必会等这个时候下手。

念及此处，他加紧时间动刀处置，给徐炀升级脑处理器。

拿起“飞神7”，崔俊友这样的顶尖老专家知道其价值所在。

这小小的处理器可以把人的浩瀚思绪转化为同等数量级的光电信号。每个人的大脑都极其复杂，只有特殊的脑处理器才能真正意义上把人脑变成一台先进计算机。

飞神7代又是优中选优，等徐炀装上后，对付其他黑客绝不在话下。

崔俊友鼓起勇气向这小子珍贵的脑袋动手，打开徐炀的头骨。

挥刀、切割、替换零件，把原先的飞神5换下来。

他忽然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这是很要命的。

——割开血管！

崔俊友迅速把手术刀抬起。

这刀再差1毫米就要大出血了。

他深呼吸，懊悔涌上心头。这手术曾经非常简单！

过去他能闭着眼给人更换脑处理器。那么多台手术，那么多次开瓢，就这一次、这次……

看着面前差点变成一片狼藉的血腥器官，崔俊友意识到这便是他这辈子最后一回给人做手术了。

未来还是交给尼德来特那样的年轻人吧，他是真干不动了。

崔俊友咬紧牙关。

带着老夫最后、也是最骄傲的手艺生活下去！

怀抱这样的念头，他倾力为徐炀更换处理器。

手术继续。

分割、填充、修补、置换。

他发现手不再抖，思绪也不再飘忽。

这便是他的谢幕之作。

……

徐炀下线不久，匿名黑客与职业网路攻击者当即开始入侵尼斯托公司、嘉龙坡与热树洲。

三个位置都遭到特大规模的信息攻击。

沉在希利斯之海里的凛音也瞬间收到大量消息，每个网路站点都遭到侵攻！

这种攻击是极难防守下来的。几乎是在短短几秒中，他们就部署了一个庞大的攻击网路阵列，以大量高威胁的恶意流量和信息病毒入侵希利斯之海。

必须跟网监先生一样善于防守才行。凛音迅速按之前的准备，飞速加固希利斯之海系统。

作为现行最强的网路防御工程，它能拼尽全力拦截攻击者，令尼斯托公司不会轻易陷落。

即便如此，还是受到极大影响。

尼斯托公司所有网站都被迫立刻关停，否则任何在线用户都有泄露信息的风险。

在凛音的示警下，所有尼斯托公司境内的无人机全都强制停飞，向各处站点紧急回收，第一时间受到最近武装人员的看守，任何一台无人机的失控都会导致不可预料的伤害。

更糟糕的是合成人，所有境内合成人都必须暂停手头工程、放下武器，以免遭到黑入后自相残杀。

信息垃圾随着网线和信号快速传播，智能载具、广告荧幕、个人终端机都遭到入侵。

尼斯托公司网路安全防御部门也迅速上线。

他们对希利斯之海有掌握但不精通，因为这项技术本身很难学习，而且“数字心智”是底线要求。尼斯托公司这几年也就收集和组装了8台数字心智而已，只能武装8名工作人员，不像西海岸条约组织那样能随意生产数字心智、分发给手下攻击者。

这8名尼斯托公司的网安工作人员作为次级防御者，竭力防御尼斯托公司的基础设施如电力、交通、民用通信等关键单位。

对这些受训时间不足的人来说，这次攻击……太残酷了，他们中有一人刚上线就被大规模攻击者所摧毁，他迅速与其他人断开联络，宣告了自身的脑死亡。

凛音识别出大部分攻击者。

它们很多都来自当初袭击尼斯托公司未果的那些企业，诸如普罗特拉网路安全、金盾、西门铁克、星环网际、数字方舟公司等，还有近年来专门负责希利斯之海工作的新公司如安网企划之类。

他们是专来复仇的，为了当初被赛博妖鬼杀死的那些黑客复仇，也为重建自家声誉。

这些企业本来就位于西半球，服务于西海岸条约组织，不怕尼斯托公司的报复或制裁。

如今更是趁着徐炀下线开始大肆勐攻，打响了一场残忍的信息攻击。

一些中立黑客也开始试图挑战赫赫威名的尼斯托公司的希利斯之海。

当初无数黑客攻击尼斯托公司，结果被赛博妖鬼所吞噬。

现在赛博妖鬼在热树洲大规模登陆，其他专业信息企业更开始袭击尼斯托公司，他们便决意发起袭击，做到前辈未能做到的事情。

幻痛飞客、暗夜独行者、黑帽军团、加密英雄……乱七八糟的黑客组织们都在此时攻击。

凛音拼命工作，响应入侵检测系统，及时前去拦截并吞噬各路黑客和职业网工。

若说赛博妖鬼就像一条巨兽、一只有翼、不断游动的大型勐兽、有着无限的尺寸，凛音在赛博世界中的化身更像纯白的纤细怪物，近乎于狐狸与母狼的混合体，到处压垮冒失的入侵者。

网监先生接受手术是绝密，但他们，无论是公司还是个体组织都好像能预言或窃取这消息一样，居然非常离谱地发起了这种整齐划一的超大规模入侵！

凛音感到非常吃惊。她根本不知道敌人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专挑这种时候下手，真是可恨。

这些年，凛音也受到过零零散散的攻击，但都能被她驱赶或消灭。

如今攻击量极大、超出希利斯之海的负载，连那些本来毫无机会的小黑客也能钻进来找找机会，加剧凛音的负担。

她绝望地发现靠她自己根本不可能拦截这些袭击者。

尼斯托公司宝贵的技术档桉、用户数据和关键信息，此刻都处在极大危险。

凛音不得不强制摧毁部分已被攻破的站点，完全放弃该地区的一切信息档桉，免得它们被攻击者夺走。

还是有许多人在混乱中遭到损失，他们的幸福生活瞬间蒙上阴影。

就在这时，凛音又从徐炀留下的可靠信道收到新讯息。

“开放一部分外围防区给我们！尼斯托的网监！我们是无相机关的人！”

“黑客？”

“是，哪里有该死的公司狗哪里就有咱！我们要揍他们个屁滚尿流！”

他们既然是用徐炀留下的特殊信道进行沟通，说明徐炀信任他们。

凛音同意放黑客们去抵挡敌人。

得到参战许可后，他们也飞快行动。

无相机关的黑客藏在世界各地，当初尼斯托公司第一次遭遇攻击的时候，他们还没什么大展身手的机会，现在他们全体上号。

从世界的各个角落，所有有志于协防尼斯托公司的黑客们决意出击。

从伦德尼姆、西海岸、嘉龙坡这样的大都会，到马赛利亚、大冈市、千叶市这样知名度一般的小城，再到上百个无名的小地方，从东方到西方……

无处不在的黑客们迅速开机上线，势要跟公司势力战个痛快！

全世界的黑客们，卷入这场风波！

“打跑公司狗！”

“想战斗……不想跪！”

“跟上次一样！”

“他们攻击尼斯托公司，我们去黑他们的老家！”

“启动计划！”

“不能让尼斯托公司倒下！

“尼斯托公司是我们最大的希望！”

“如果今天不打这场仗，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如果今天不打赢他们，我们就输了、永远输给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