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眠感激霍霆的帮助，只是那过程太骇人了，她感激之于，更多畏惧。

可霍霆说段之洲一早就在那里等候，她是不信的。

在她的心目中，当初那个救了她的少年其实古道热肠，是自身强大且会怜悯弱小的温柔的人。

少女时代，大抵都有这么些奇奇怪怪的滤镜。而且当事后她问起时，段之洲的回答顿了一下，不过给出的，还是她想要的那个答案。

“我们确实在那，只不过没看到你。”

段之洲真得很少说谎，他压住心头那股子不舒服，坚信这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少女听完，眼睛亮了亮，如同清澈湖面上荡开的星光。

那之后，季眠学习越发勤奋刻苦，双休日有时也会去到段之洲的家里，同他请教问题。

段之洲察觉到霍霆那不甚善意的眼神，然而霍霆总只是远远看着他们，颇有些阴郁，但也仅仅只是那样，那少年大概心里有些话，只是并未宣之于口。

季眠成绩普通，但靠着最后半年的努力与舞蹈的加分，成功进入一中，成为他的学妹。霍霆就没那么个好运气了，最终是进了一家差生云集的私立高中。

唯一一个有联系的是，两家中学离得很近，仅只隔着一条窄窄的巷道。一中是封闭式管理，季眠也是住宿，她很乖又不会乱跑，所以是不会再与霍霆有过多交集。

段之洲不知为何总想到这个层面上来，然后觉得有点心安。

他高二，学习任务开始渐渐繁重了。

他是班长，有时候事情做不太过来，作为班副的康悦会主动过来分担。

段之洲一直对她有好感。

她生就一张清水出芙蓉似的面庞，虽然有季眠拔高了他对审美的要求，再看康悦不免觉得有点寡淡了，但这不影响他的喜欢。

比起外貌，他更是欣赏她的能力。又或者说，他们能算是彼此的知音，康悦总是很懂他，那种言谈间两人俱是灵光一闪的感觉真得很奇妙。

他暗恋康悦，却又始终不觉得这是在单恋。

他觉得康悦肯定能明白，不必言说，只用等待时机就好。

可是，相比起他们之间，季眠的喜欢有着遮掩不掉的痕迹。

她的新的班级，虽然大部分同学都挺懂事的，没有拿她的缺陷说笑，可她性格孤僻自卑，仍喜欢独来独往。

下课后，她就会借各种名义，来到段之洲班级的教室外走廊走一走看一看。

最后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有时候男生喜欢起哄，对着段之洲猥琐地笑：“班长，你当年救的小媳妇儿又过来看你了。”

班上这么多的人，而且康悦也在场，段之洲有种无地自容的尴尬。

“别胡说。”他罕见地动了怒，只不过还像以往那样，清清淡淡的，不怎么将坏情绪摆在脸上。

可偏偏，季眠在听见这个之后，羞得满面通红。她垂着脸庞，那双眼睛时不时抬起打量他一下，不用说，就坐实了这个推测。

她小跑回教室，但还是可能会接着过来，一天当中，起码要来看他两三次。

段之洲小心翼翼觑着康悦的反应，而她没有一点吃醋的情绪，与他交流也一切如常。

说不挫败是假的。

这代表他之前的猜测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多么讽刺羞耻。

所以下一次季眠来时，他大大方方走出去。

“你不要总是来转悠了，你也听到班上的人是怎么议论我的吧？你再这样的话，我会很困扰。”

少女面上笑容僵住。

“是因为……我……口吃？”似乎天生泪水就多，缓缓开口时，眼泪在眼眶里积蓄，摇摇欲坠。

段之洲觉得很头疼很麻烦：“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明白了。”良久，她回答了一句，于是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很少经过段之洲的教室，怕他会觉得烦恼。

这样的话，总算是能够轻松一点了。

段之洲这般想着，可他依旧是不是看向窗外，有时候走廊空无一人，居然也会觉得有几分寂寞。

即便如此，季眠喜欢他的消息还是在全校传开。他们班级，那些有些嫉妒季眠的女孩子终于有可以嚼的舌根，偶尔在她面前有意无意地表示她只不过是是在单相思，段之洲真正的心上人是康悦，那才是真真正正有涵养的才女，哪像季眠只有一个空壳子。

季眠细腻敏感，这些话听去了之后，便会悄悄地观察起那个叫康悦的女孩子来。

了解得越多，就越自惭形秽。

是呢，他们两个才是最相配的，也难怪段之洲那日会那么生气，肯定是因为不想和她牵扯，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她确实因为得出这个结论而无比难过，她也没有再去打扰段之洲，只将所有的情感压在心里，一个人备受煎熬。

事情的转机是在段之洲高三下学期。

那时康悦已经决定出国留学，在班上宣布这个消息时，大部分人都齐刷刷看向段之洲，眼里写满了同情。

“同学一场，我其实也很舍不得各位，可是，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大家往后也会有各自的前程……”

她的语气语调说得都那么官方，笑容也十分得体，自始至终，虽有不舍，但更多是对未来生活的期盼。

段之洲什么话都没说，面上如常，只是在掩饰着难过。

康悦说完，在如雷鸣般的掌声中缓缓下台，坐回到段之洲身边。

是的，他们是同桌，是段之洲滥用班长权力故意调换的。

康悦面带歉意，对他道：“抱歉，我没将这个提前告诉你……”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段之洲只问了这么一句，他脸色发白，目光执拗热烈，还是想继续去坚持他的感情。

“其实，是我爸妈打算移民。”康悦道，“以后，或许都不会回来了吧？”

恰恰那是在高考前夕，康悦没打算参加，便提前回家专攻出国考试。

段之洲的状态十分糟糕，他开始整夜整夜失眠，想到康悦可以这般毫不留恋地离开他的身边，更有种一腔深情被欺骗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