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振军点点头，顺着霍霆的话往下说：“也好，你们今晚早点休息。”

可是这下，季眠心里越发难受起来，总觉得是自己耽搁了他们的正事。

可最终少年只是摸了摸她的发顶，直言不讳地问出来：“眠眠，你是在害怕吗？”

害怕吗？自然是有一点的。

季眠不打算对自己的情绪有所隐瞒，她只是觉得很难过，她害怕霍霆有一天也会变成那种人。

轻易决定一部分人的生死，为了永恒的利益而罔顾其他。

少女眼里蕴着泪水，将碎瓷片捡完丢尽垃圾桶。只是有些话，不吐不快：“阿霆，你是……不会那样……做的，对吧？”

具体指什么？

霍霆一怔，想到她饭桌上的反应才明了。

有时候寻常的出身，一辈子不用考虑什么事情，确实会过得很轻松。可在喻家，为了支撑这所谓名门望族，许多时候就必须摈弃良心。

这是歪理，可这也是现实。

季眠怔怔看向他，听他说完，目光中隐隐有水光荡漾。

或许那样的女孩子，真得不应该把她也牵扯进来。

霍霆垂下眼睛，好像这一路，都是他在推着季眠走一样，她不想要的这些，都是他强塞给她。

霍霆既不忍又沮丧，可季眠轻轻握住他的手。

“我会……陪着你的，但是，你不要……这样……”

她说得缓慢，拿起他的手，轻轻贴合在自己脸颊上。

是渴求怜爱的姿态，却又像是无形之间给他束缚上一层层的枷锁，尽管他明白，束手束脚的话，路会走得更艰难些。

“你不要哭。”霍霆缓缓道，“我来到这里，并非争名夺利，我也不会成为那种不择手段的人，这一点，你还信不过我吗？”

……

其实，喻家的财富权力，对霍霆并没那么重要，虽然过去的几年间，他因此尝到了很多甜头。

但他更盼望自己降生于一个普通的家庭，哪怕贫穷也好，至少也不会落得现在母亲早亡，和父亲差点反目成仇的局面。

最重要的是，他确实是因为割舍不下，而将季眠牵扯了进来。她没有自保的能力，很多时候太过温和良善，而外头还有喻寒那只觊觎她的恶犬。

将人哄睡了之后，霍霆心中却立刻有了算计。

他第二日起了个大早，管喻振军要了一些人作为保镖，平日里可以便衣装作游客或者居民在这宅子边闲逛，尽量不要让季眠知道，免得她担惊受怕。

而且这里持枪自由，必要的时候，霍霆允许他们采取暴力手段，尽量避免有不轨之心的人接近她。

此番又是下了血本，就为了解决后顾之忧。

连喻振军都频频摇头：“她太拖累你了。”

“可通知书是你送来的。”霍霆道，“现在说还有什么用？我巴不得再将她送回到安全的地方。”

喻振军哑口无言，毕竟这是家主的意思呢，更何况也没强逼着季眠过来啊。

可既然来了，随遇而安就好。

可霍霆昨夜的一番承诺，是让季眠再度吃了一颗定心丸。

她死过一次的人了，倒是能很快又打起精神来。接下来几日的安排，包括熟悉环境和入学报到，霍霆因为有其他事情并不能时时陪着，她居然也一个人过来了，还和对面一家人交上了朋友，那家的太太甚至送了她亲手烤的蓝莓派。

因为认识了新朋友，季眠很高兴，而且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放学回家就鼓捣起国内的烤鸭来，作为蓝莓派的回礼。

霍霆一进屋就闻到一股香味。

少女在厨房忙碌，甚至没意识到他已经进来，霍霆在门口静静凝视着她，眼睛里带着笑意。

其实她的一切行动，属下都简短却不乏细节地告诉他了。

季眠有点慢热和拘束，今天报到，见到了那些未来的同学们，她的体型在里面算是很娇小的，女生们叽叽喳喳地迅速打成一团，她有点融入不进去，但是有几个男生对她示好，想要她留个联系方式。

季眠只得磕磕绊绊地说自己有男朋友，暂时不考虑其他。

她羞怯但理智的样子多少让人觉得有些无趣，那些男生很快又去撩别的妹，霍霆却为此高兴得很，他是甘心被她当做挡箭牌的，他也不愿意再有别人发现她的好。

季眠将鸭子从烤箱拿出，细细片好，一回头看到正对着她笑的霍霆。

他不知在那里站多久了，见她终于回过神，才上前搂住她：“好眠眠!”

撒娇似的，就差后面一根尾巴在摇了。

季眠拿他没辙，半晌，霍霆陪同她一起送烤鸭到邻居太太家里，那夫妻两人倒也热忱，一个劲致谢。

季眠斯斯文文抿着唇笑，但是看得出来，她心里应当是很高兴。

这异国他乡，她也总算是靠自己交到了朋友。

过几日就是正式开学，蒋涵也按时到校。但并没有麻烦霍霆，甚至没有主动联系，直接住进了学校里的宿舍。

他们确实都是读的商学院，而霍霆的身份比谁都要特殊。学校为他个人专门开设了一个班，可不在多，而在于精，更多的时间，是直接让他参与到实际企业的运营当中。

他是要成为决策者的人，一切课程都为这条路而铺垫。

霍霆非常忙碌，他要学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少年像是一根绷紧的绳，从来不给自己松懈的机会，在学习理论的同时，又自然而然在实践中贯以圆滑……有纰漏和投机取巧之处，但无伤大雅，短短半个月时间，他就摸清了实习那个公司的一切运营规则。

对待这些，仿佛有着天生的敏锐。

喻文州当然很关心他做出的实绩，他坐在办公桌前，笑眯眯看着那个公司的总裁发来的邮件，里面不乏真心实意的夸赞。

喻文州很久没这么高兴过了，他终于觉得后继有人，而不仅仅只是因为血缘上的偏袒与亲近，他要霍霆接手他坐在继承人的位置上，并且名正言顺。

……

季眠是时隔半个月后，才见到的蒋涵。

这边的留学生其实早就形成了一个小团体，刚开始半年与其说来学习，更多的是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面交际处世，留学生们会自然而然形成一个小团体，季眠和蒋涵也被纳入其中。

季眠被她邀请到咖啡厅，就她们两个人，蒋涵还是问一问他们的生活近况，只是没有一开始那么一腔热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