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汉子转头看向顾天，说道：“看嘛，这老孙头是个做生意靠谱的人，一条街上这么多家铺子，我就独信他，你要是还有什么好东西，最好是在这里脱手，跑去别家铁定吃亏。”

顾天笑着摇头，说道：“就这一件破炉子，别的就再也没有了，原本以为会值些钱的，没想到最后就是个这。”

年轻汉子点点头，劝慰道：“你也别太伤心，这种事情不好说，搞不好回头敲个冤大头狠赚一笔也说不定。

放心吧，总有跟你一样的愣头青憨包子，慢慢找也一定能找到，只要手中有东西，就不怕甩不出去，哪怕再不值钱，一碗劣酒的钱还是能换来的！”

这是劝人还是骂人？

老人催促道：“周英雄，你到底鉴不鉴东西？”

那汉子笑着说道：“我不鉴东西来这作甚，难不成是尾随这位小哥？我周英雄是那样的人么？”

“再说了，他那破烂货，犯得着我尾随？”

他又赶紧转头对顾天说道：“小哥你可千万别见怪，我正是因为不跟你见怪，才这么说的。我也不是说瞧不上你那器物，就是单纯的有一说一，我这人实在，藏不住话。”

老人气笑道：“你要是实在，母猪都能生出大象来！”

第二次提醒。

顾天笑着摇摇头，说道：“老哥这话说的很实在。”

周英雄将手中瓷碗捏起，说道：“老孙头，给我看看这只碗值钱多少？”

老人看都没看，说道：“一文不值，还不如泥捏的，你是不是闲的？要不然你再把你家水缸扛过来我给你掌掌眼，大水缸肯定比小破碗值钱。”

周英雄一脸狐疑的问道：“老爷子您可别骗我，这碗可是别人抵债的东西，他说这也是祖传的物件，几百两银子的价！”

老人气笑骂道：“滚蛋。今天招了什么妖风邪气，一件件破烂玩意长脚似的往我这里钻，晦气的很，都滚滚滚。”

周英雄一脸恼怒，把手中瓷碗往地上一摔，“狗东西，竟然骗你周爷爷，看我不去刨了你家祖坟！”

这汉子骂骂咧咧，却是没有离去。

顾天对着孙掌柜微微抱拳，告辞离去。

待得顾天走后，周英雄用脚踩着碎瓷片，在地上划剌着，跟武夫打磨佩刀一样，笑着说道：“老家伙，你诓我啊？”

老人揉了揉眼，这泼皮无赖烦的很，仗着一手拳术为恶乡里，比老鼠还烦。

镇子里的人宁愿碰到老鼠也不愿意招惹他周英雄这个晦气鬼。

老人笑着说道：“哪里诓你了？”

周英雄抬眼看着老人，说道：“谁说我那破碗一文不值，明明是我花二十两银子买的！”

一只破碗值二十两银子，皇帝老子用过的啊？

那老人懒得跟他多做纠缠，狗皮膏药似的，说道：“我赔你二十两，此事就算揭过了。”

他一个半截身子都躺进棺材的人了，跟个地痞无赖争什么，争不赢，丢脸，争赢了，更丢脸。

周英雄陡然换了一张笑脸，说道：“老爷子您跟我客气个什么，不就二十两银子嘛，这样搞就很见外了。我爷爷跟您什么关系您又不是不知道，直到他快要咽气那会儿，还握着我的手叮嘱我日后一定要多来您这边走动走动呢。”

老人没有说话，从柜台后的格子里抓取二十两银子交给周英雄。

汉子往手心吐了一口唾沫，轻轻搓了搓，接过银子，笑哈哈说道：“果然还是老一辈的情分深，看在我爷爷的份上，那我就收下啦。”

老人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白瞎了个这么好的名字，安在一条狗身上都比在这泼皮鬼身上强。

周英雄接过银子后，又向两壁瞥了瞥，说道：“我这碗一摔，当时觉得还挺痛快，这会儿肠子都悔青了，兜里有钱，手中没碗，用嘴喝酒啊？”

老人拿这种人实在是没什么办法，跟苍蝇落在饭碗里一样，恶心人，“你随便挑一只碗回去喝酒吧。”

反正这些东西，除了那只梅瓶之外，都值不了几个钱，寻常物件。

周英雄眉头一竖，说道：“老爷子，这不合适吧？”

老人转身走入柜台，有气无力的坐着，“挑吧。”

周英雄说道：“老爷子，今年七月十四再给我爷爷烧坟，我一定告诉他老人家没拜错兄弟看错人，有一说一，你对我那可是真照顾，比那死老鬼照顾的都多，就跟亲孙子似的。”

“既然老爷子都不跟我见外了，我要是再跟你见外，就显得我忒不是人了！”

周英雄的爷爷就是被这泼皮鬼活活给气死的。

说罢，这汉子走到墙壁前，顺手挑了只精美的碗盏，捏在手中。

汉子手捏着掐铜丝碗盏，抬头看向那老掌柜，说道：“您老给我透个底儿，那年轻人的鼎炉到底是什么物件，值多少钱，紫釉景泰蓝可是稀罕物，怎么说也得值个几百两银子吧。”

老人一口咬定，“破烂货不值钱，上面涂的是紫檀漆，你回去把你家祖传的水缸涂上紫檀，也是一样的光彩。”

周英雄笑眯眯的说道：“老爷子说的在理，只是我怎么看那只鼎炉有些眼熟呢？”

他笑容陡然消失，直勾勾的看着老人，又说道：“记得蓝家几十年前丢失了一件紫釉鼎炉，好像就是这么个造型啊。”

蓝家是景泰镇第一家族，其中大工匠手辈出，靠着经营这桩买卖，富甲一方。

老人抬起头来，笑着说道：“蓝家那只紫莲勾花佛坐炉都丢失几十年了，至今也没个音讯，佛坐炉丢失的年头比那娃子的年龄都要大，那破烂玩意怎么可能会是蓝家丢失的物件？”

他顿了顿，说道：“若真是蓝家的物件，他敢来景泰镇？”

周英雄想了想，也对。蓝家在这里多得势，且景泰蓝在镇子上又不值钱，谁他娘的傻到端着蓝家的宝贝，跑到蓝家的地盘脱手？

这都不是找不痛快了，而是找死。

汉子兀自摇了摇头，说道：“老爷子，下次再来看你啊。”

老人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