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最后的相聚

我真的没想到这一天来得那么快！

这一天到来的前一天，是农历正月的最后一天。

在别人看来好像是我有预感的，但我实际上却是毫无预感的。

晚上，正好是买保管的日子，也就是这个月的最后一次。

按照往常的惯例，我应该是消极的，至少是不积极的。我知道，即便是我最后一个去，保管也不会为难我的，也会尽可能满足我的。

但我忽然觉得烦躁不安，觉得心里总有什么压着需要挪开，不挪开就会要爆炸一样。

准确地说，那就是心血来潮！

于是，我在保管都没想到的时候走进保管室。

保管当时正在处理一些事情，看见我来了，就说“你别急呀，稍等。”

我说：“我不想等！”

保管马上就把当面的事情处理了，并顺手推走了几个人说：“好了，你们可以走了！”

人都被保管撵走了。

我还没开口，保管就说：“你的芙蓉王还有六包，你要拿几包？”

我说：“全部都拿了。”

保管看了我一眼，说：“还有日子呢，不过了？”

我自己并不知道还有多少日子需要在这里熬着，但心里就是憋得慌。我说：“还有多少日子都得过，但芙蓉王就不留了，抽完！”

保管说：“你确定？”

我说：“确定，给我三包，其余三包给你了，从现在开始，余下的三包就是你的了，我不会再问了。”

保管说：“出了什么事了？你怎么会这样？”

我说：“什么事也没出，我就想这样！”

保管说：“你说其余的三包烟给我，那好，我就先替你存着。可是，你一次性要拿走三包，是什么意思？”

我说：“没什么意思，我就想拿去给几个好兄弟们分享，让他们也能抽到好烟！”

保管说：“你心肠好，这我知道，但也用不着拿芙蓉王去给他们抽呀，你得留着自己抽呀。你想给他们烟抽，我这里可以拿别的给你，你拿去给他们抽呀。”

我说：“别的以后再说，芙蓉王我拿三包，其余三包就归你了，不再归我了！”

保管说：“那好，我尊重你的意思，暂时替你存着。还要点什么？”

我问他：“我的保管账上还有多少钱？”

保管说：“这个你不用问，反正够你用。好像还有六百多。你就说，还想要拿点啥？”

我说：“拿五包方便面、五根香肠、五个罐装啤酒。我想跟几个哥们分享一下。”

保管说：“这没问题，只要你说，我都会给你。反正呢，钱是你的钱，你想怎么花，我都不反对。”

我说：“谢谢保管！”

保管说：“不必要谢的，在这里都是同样的身份，同样的命运，出去了，各有各的路子，谁也说不清谁比谁混的好！当然，你肯定比我们好，只希望到时候别忘了啊。”

我说：“什么都可以忘，但在这里的大小情谊都不会忘记！”

保管说：“好了，你可以走了，还有很多人要来这里买保管的呢。”

回到房间，东子很神秘地问我：“今晚咋的了？保管咋没叫我去？”

我说：“保管也没叫我去，是我自己去的。”

东子更紧张了，说：“那到底是咋的了？出啥事了？”

我把三包“芙蓉王”和五包方便面、五根香肠、五个罐装啤酒全部拿了出来。

东子被吓了一跳。

我说：“东子，我想今晚开心一下！”

东子说：“当然，你想开心，我肯定陪你，可是……也不能这样啊！后边的日子……”

我说：“我不想管后边的日子了，我就想现在开心一下！”

东子说：“好，好，只要你开心就行。”

我说：“麻烦你把范斌和王学明叫来。”

东子说：“这简单，眨眼功夫！”

确实是眨眼功夫，范斌和王学明就被东子叫来了。

我直接把芙蓉王烟和香肠、啤酒、方便面摆了出来。

东子连忙关紧了门，说：“低调！低调！”

我说：“咱们这个房间的弟兄们都是自己人，我很感谢这么久你们没有谁为难我！今晚买保管，我拿我自己的钱买了一点东西请客，算是感谢大家！难兄难弟一场，大家都不容易！苟顺子，你把三支啤酒给这个房间的难兄难弟们喝，三根香肠给他们分吃，三包方面也给他们，大家分着吃，还有两包芙蓉王也给他们。剩下的两支啤酒、两根香肠、两包方便面和一包芙蓉王留给我们几个。”

苟顺子很听话，利索地前去分发。

“谢谢龙哥！”

满屋子响起了感谢的声音，声音不高，却很整齐。

我说：“不必客气，该吃吃该喝喝，该抽抽，没那么多礼节！”

东子伸出一只胳膊一把将我扳倒在床上，小声问：“龙哥，咋的了？是你真的要出去了吗？”

我说：“不知道，我就是今晚憋得慌，想开心一下。”

东子松开我，说：“好了，龙哥今晚高兴，你们可是跟着享受了！”

范斌说：“那当然，龙哥高兴，我们都得跟着高兴呀！龙哥，是条汉子！”

我说：“别夸我了，我就是高兴。苟顺子，把芙蓉王拆开，给大家抽，抽完！”

苟顺子拆开了烟盒给大家发烟。

王学明接过烟抽了一口，又哭了。

范斌踢了王学明一脚，说：“你他妈的能不能有点出息？哭啥呀？龙哥可不喜欢软蛋！”

王学明说：“我哭啥？我感动！我自从来到这里，这是第二次抽烟，都是龙哥给的……我……我能不哭吗？”

范斌说：“瞧你这熊样！你没烟抽怨谁？愿你没本事？”

东子说：“范斌，你差不多就行了啊！他没本事？你有本事呀？如果不是龙哥和我还有保管罩着你，你他妈的有什么本事？”

范斌马上捂住了嘴，抹了两下，说：“那是，东子，你肯定是好人。我谢谢你！龙哥更是好人！每次都照顾我，我范斌心里记着。等我出去发财了，我肯定请龙哥吃大餐喝好酒，找美女！”

东子嘲笑说：“等你发财了，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啊！”

范斌说：“都死光了好呀，等我出去的时候，就剩下我跟龙哥了，吃香的喝辣的，随便我们！”

我说：“王学明，以后呢，我每次抽烟的时候都会有你的。还有呀，东子，你也要多一点照顾他！”

东子说：“龙哥的话就是命令，我一定尽力照办！”

我说：“好了，大家该吃该喝该抽的，继续！来，王学明，喝酒！”

王学明接过我递过去的啤酒说：“龙哥，你刚到看守所的时候，都怪我不识泰山，跟着仓头还欺负过你……我这里，给你赔罪了！”说着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着。

范斌伸手从王学明的手里抢过了啤酒，说：“啤酒有限，大家还要喝呢，你不可以太贪了啊！”

我说：“王学明，那都是过去了的事情，我不会怨你的。经过这些事情，我理解了，看守所，那就是弱肉强食！你当时是跟着仓头的，他又是你老乡，多少能照顾你一点，你跟着他，也是没错的。至于我，你好像也没有过分欺负我呀！”

王学明低着头说：“但我总觉得还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尤其是刚进来的第一天，我……”

我说：“过去了的事，就不提了，我会让东子尽量关照你的！”

东子说：“龙哥说了算，我会尽力的！”

大家轮流喝着啤酒，轮流吃一口香肠，方便面也被掰成很多小块各自干啃着。

这也算我进到劳教所的一个难忘的夜晚了！

但我压根儿没想到，这竟然是我在劳教所与这些难兄难弟们的最后一次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