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从寒风中走过，到得朱温面前行礼，这才说道：“韩建带了一批人堵在军营外，说是要与大人见面，观其神色似乎来者不善。”

朱温低头，转动了下手腕，韩建来者不善？

到他地盘上，再大的龙也得盘着。

“请进来，来者是客，我们当然得好好招待，招待。”

话尾的几个字，朱温说得很缓慢，其中的杀气蕴藏，皆是他的狠辣。

柳青故作什么都不懂，转过身等着朱温走过才跟上。

天上不知何时落下了雪，落在人身上倒有一种说不出的悠扬。

然而这落雪在战场中只有一个表示，那就是空寂死亡，衬托着鲜血的颜色都多了几分艳。

“韩将军今日好雅兴，踏雪而来，倒别有一番滋味。”

韩建眉目中有些不耐烦：“少说废话，皇帝的人呢？”

“什么皇帝的人？韩将军这话我可听不懂。”

朱温话音刚落，韩建的目光就锁定在了柳青身上，视线相对，柳青心里咯噔一下，很快就稳下来。

“韩将军说的，不会是我吧？”柳青微微一笑，看不出丝毫异样。

“如果说我，韩将军就找错人了，我并不是皇帝的人。”

“是不是皇帝的人，可不是你说了有用。”

韩建一边说一边往柳青所在之处走，手伸出，眼看着就要碰到，朱温一个跨步，将韩建挡住。

“在我的地盘动我的人，韩建，你把我放在何处？”

往小了说，韩建不拘规矩，往大了说就是看不起他，无论是哪一点，朱温都不能容忍。

柳青躲在后面，任由朱温和韩建对峙。

风夹着雪越来越大，柳青垂眼，在所有人都以为局面陷入僵持时，他突然越过朱温，直接架住韩建的拳头。

“韩将军，一言不发动手可不是好习惯，可是会让人误会成刺客的。”

柳青盯着韩建，只差明说他就是刺客。

维持着一攻一架的动作，韩建嗤笑一声，竟是直接将目光对准朱温。

“任由狗咬人，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柳青沉了脸。

朱温冷笑：“注意你的言行，在我的地方，弄死你都没人知道，柳青，退下。”

“是。”

柳青收手，盯着韩建一步步往后退，警惕之意溢于言表。

韩建甩甩手，淡然的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朱温心下暗骂，可也知晓拿韩建没办法，只能按住柳青肩膀，手稍稍用力暗示让他忍耐。

进了帐篷，寒风冰雪被排斥在外，朱温搓了搓手，看着坐在对面的韩建，眼底泛起一抹冷意。

“说吧，今日你来到底为了什么事？”

韩建倚靠在椅背上，整个人悠然自得：“与南诏议和的事，你打算藏到什么时候？”

“藏？韩将军这话可错了，我可不会藏事，这件事归根究底，还得从你身上说起。”

韩建挑眉：“怎么，你打算将议和的责任推到我身上？”

“对，至于为何会有这个打算，韩将军应该清楚，我也不过是顺势而为。”

“皇帝那边，你解释不了。”

朱温淡然，韩建更淡然，无非就是死与活，比起利益，他们更笃定自己的地位，让皇帝不敢动他们。

“解释不了就不解释，何苦为了一句费尽口舌，有那时间还不如多喝两壶酒，来人，送酒来。”

朱温话落，立刻有将士送酒进帐篷。

“不说废话，这酒，韩将军敢喝吗？”

韩建眼底微暗：“为何不敢？”

一壶酒罢了，在他韩建面前，还从来没有“不敢”二字。

“呵呵，来人，倒上。”

柳青垂眼站在侧边，安静看着朱温和韩建拼酒，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时间一点点过去，朱温和韩建拼了一坛又一坛，两人喝得醉醺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见如此情形，柳青让人安排两人去歇息，只是韩建被带走后，他直接跟了上去。

帐篷里再无他人，柳青左右看了看，从后腰抽出一把匕首，凌空在韩建身上来回比划。

醉醺醺的韩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只要他这一匕首下去，韩建不死也得半伤。

柳青握着匕首，手一点点抓紧，突然转身大步离去。

帐篷的门掀起又落下，再无任何声音。

刚才还醉醺醺，一点清醒都没有的韩建坐起，盯着帐篷的门转了下手腕。

都以为他醉了，呵，刚才那一匕首下来，从今往后都没了柳青这人。

边境。

张睿裹着身上的棉袄冲进土屋子里，十几个将士围着一堆篝火搓手，外面鹅毛大雪将人的视野都遮盖的严严实实。

“这天说冷就冷，让人猝不及防，真是难受。”

一张口白气上天，张睿搓着手心挤人群里，和他靠近的几人想都没想就避开了。

“张将军，你这身上太冷了，像冰块一样。”

“何止是像，就是冰块。”

“……”

将士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调侃，张睿挨个的瞪过去：“还敢嫌弃我？你们出去，你们也得这样，去去去，都给我往边上靠，我可得好好暖暖身子。”

嘴里的话不客气，张睿脸上却带着笑，也是如此，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在笑闹。

没说几句话，外面有人喊：“张将军，宋将军找你。”

一听到宋文通，张睿脸上的笑全没了，这几天宋文通动不动就找他，一找就准没好事。

外面还在催，张睿叹了口气：“得，我又得出去转一圈，你们都在这儿待着，我出去了。”

“将军，不想见就不见，全是在这边境打仗的，又都是将军，谁也没比谁低一头啊。”

“就是，不想就不去。”

“嘿，你们说的轻松，我要是真不去，赶明儿宋文通就得折腾你们，行了行了，你们慢慢烤火，我过去了。”

一出屋子，张睿就被寒冷糊了一脸，气得直跺脚，这见鬼的天，也不知皇上的御寒物品什么时候能到。

“宋文通，你又找我什么事？哟，长安来人了啊，怎么样，御寒的那些东西带了吗？”

“带了带了，皇上特意吩咐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