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间，天空之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黑洞上头晕染着蓝紫色的光晕。

蓦地，一条腿从里头迈了出来，然后是另一条，然后又是一条。

一红一蓝的身影出现，前者气定神闲，后者却是带着几分好奇，几分激动。

燕修向前迈出两步，却见着向喃迟迟没有追上来，便转头一望。只见向喃愣在原地，神情颇有些恍惚，眼神张望环顾着四周，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诶…”燕修只是叹一口气，退回两步走到向喃的身边，牵住了她的手，拽了拽，“还愣在这儿作甚？有何好奇的？”

向喃紧锁着眉头，头稍稍侧向一旁，舔了舔下唇，唇畔顿生了一种与周遭环境不尽相同的光泽与生动，“我…我也不知道，这里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似乎有什么话即将脱口而出，却又迟迟卡在嘴边，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语句将其说出。

“哦？为何？”

“我也不知道。”向喃下意识攥紧了燕修的手掌，与其十指相扣着，“修，你知道吗，我在想，虽然这里一切都看似没有生机，毫无人气，但对比与我之前所在的人间来说，似乎…这里更能够给我一种归属感。”

向喃眸中流露出些许迷惘，犹如深海之中即将溺死的人，只能够死死地抓着燕修这个最后的救命稻草，才能够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存活下来。

压抑，太过压抑，窒息，异常的窒息。

燕修彻底地转过了身，面对着向喃，露出了一丝笑意，敲了敲向喃的脑袋，他说：“不，能够给你归属感的不是这里…”

燕修并没有将话说完，却直接被向喃给反驳了过去，向喃认真且真诚地摇了摇头，“不，不是这样的，我好像…生来就属于这里…”

“向喃，听我说完。”燕修忽然严肃了起来，嘴角仍旧是上扬的，可是眼底里头已经没有了笑意。

向喃蓦然，凝视着燕修。

“能给你归属感的不是这里，是我。向喃，是我。”

燕修的声音低沉了起来，犹如从一个遥远深邃的山洞里头悠悠传来，又因为时间与距离削弱了锐利，变得温和动人，迟迟不肯散去地在向喃的耳旁萦绕着。

那声音一直再说：“是我，向喃，是我。”

似乎是什么不可磨灭，深深镌刻下的咒语一般…

向喃无法说出反驳的言语，只能够讷讷点头，“是你。”

燕修伸手拍了拍向喃的脑袋，在她的嘴脸烙下一个轻吻，继续哄道：“乖。”

向喃终于回过神来，却依旧是四处张望着，从来没有将手从燕修的手掌心中挣脱过。

他们走得缓慢，即使是在人口稀疏的街头，也并不显得突兀。

“修，这就是渡城吗？”向喃问。

“南渡城，就是这里。”

“冥界与人界的过渡区？”

“是。”

“那他们是人还是鬼？”向喃眼神落脚在街边一个玩蹴鞠的孩童身上，正还觉得这满是阴霾的地方终于有了些活力，却在那孩童转身的一刻发觉他长着青面獠牙，一时也分不清那到底是个人，还是个怪物。

向喃倒吸了一口冷气，掌心中不自觉渗出些冷汗来，燕修很快便察觉到了，于是手掌捏得更紧了一些。

“这里从来不分区分种群，牛鬼蛇神人妖，只要存在皆有理由，三界之中容不下他们，渡城边能够包容他们，留他们生存下去。”

燕修神色淡然的瞧着这一切，若是他初次来到这地界的时候他还是满怀着期待与憧憬，现在便只剩下了淡然。

创世伊始，他一诞生于这世间，便就成为了这渡城的守护着，渡城规则的制订人。

多少年来，他一直勤勤恳恳地掌管着浮沉的秩序，从未携带过，这便是安天命。

掌管渡城，就是燕修的天命。犹如天帝掌管天界，冥王掌管冥界，人皇掌管人界，他燕修掌管着渡城，人称作圣主。

“咱们现在去哪儿？”向喃问道，路边人口越发的稀少，灰尘被风一扬，便卷起了一道涟漪…

“去燕南客栈。”

“燕南客栈？”向喃错愕，“这渡城还有一家燕南客栈？”

燕修轻笑，“你可知道渡城是我什么地方？”

“是你掌管的地方？”

“确实。”

“是为了方便掌管这渡城？”

向喃说的并不无道理，于是燕修欣慰的点了点头，“有这么一点。”

“那还有为何？”

“为了同人间的燕南客栈相互连接。”

向喃似懂非懂，并不能够很好的理解燕修所说的话。

“这也是天命，现在不同你说，以后你就会知道了。”燕修好似故作神秘，却好像又将话给说开了。

但向喃依旧难以透彻，绞尽脑汁也想不通，向喃便不再纠缠于为何渡城为何也有燕南客栈了。

“那渡城的燕南客栈中可还有平叔他们吗？”向喃问道。

“你去了，就知道了。”燕修忽然停下身子，转过头轻点向喃的眉心，似笑非笑地说道。

两人走了许久，这渡城的天仍旧灰蒙蒙的，看不见太阳也看不见月亮，分不清楚这到底是黑夜还是白天。

终于，一个偌大的牌匾树立街头，上头有些灰白色的细碎破布，分不清是什么墨水在上头留下了扭曲的“燕南客栈”四个大字的印迹。

向喃与燕修伫立着，燕修还算淡定，向喃却整个人都生满了惊讶。

对比起人界燕南客栈的气派宏达，在这渡城，燕南客栈着实简陋许多。

“这…是燕南客栈？”向喃疑问。

燕修点头，“当然。”

“你确定？我们没有走错？”向喃差些要惊掉了下巴，在向喃的眼里，虽然燕修是很爱钱，却从来不会小气，也是一个很注重形式的人。

能够让着燕南客栈这般落魄，着实不像是燕修的一贯作风。

“没有。”这已经是燕修的第三遍肯定的回答，但看着向喃的模样还是似信非信。

“怎么会？”

“怎么不会，只不过是要跟着渡城的一贯风格来罢了。我的客栈，无论在哪儿，都是最好的客栈。”

燕修自信满满地扬起了下颚，双手负与身后，对着向喃说：“来，过来。”

向喃只得过去，圈住了燕修的胳膊，好似在举行些什么珍重的仪式。

在这一片灰的地带，着实看着不像样子。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