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程卓和郭铁一夜没睡。

打开手机查询了一下气预报，接下来的几日都是大雨状态。再翻看一下气象新闻，是今年的第十四号台风“摩羯”没有按照既定路线继续向西移动，而是兜了个圈，停留在了淮海平原空。

黄程卓不由自主的心里一咯噔，赶紧给郭铁发信息：“锅贴，我们不会这么倒霉吧？”

郭铁回道：“咋的了，大晚的不睡觉，发什么神经呢？”

黄程卓道：“我，你咋也没睡？”

郭铁回：“年纪大了，孤枕难眠，夜不成寐。”

黄程卓道：“我要给主编打电话，你『骚』扰我。”

郭铁：“冤枉，你看，八月飞雪了。”

黄程卓：“别胡扯了，你听这雨声，再查查气预报，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呢？去年过年的时候，黎城不是发了水灾么，你还记得吗？”

郭铁没回复，足足过了几分钟才打了一句话：“明早你先回京城。”

黄程卓：“少来，我才不走呢。”

睁着眼睛熬到下半夜，酒店里开始传来嘈杂而繁『乱』的脚步声。黄程卓凑到窗边看了一眼，街的路灯已经熄灭了，到处一片乌漆墨黑的景象。敲了敲对面郭铁的房门，一直没有回应，再打他的电话，郭铁我在一楼大厅呢，外面进水了，你别下来。

黄程卓是个犟脾气，越不让她下来，她偏提留着照相机拖着一双人字拖跑下来了。转过二楼的楼梯，只见一楼的大厅里站着二十多人，水流已经淹没了他们的脚脖子。几个酒店的服务员手里端着塑料盆，正在努力的把大厅里的水向外泼洒。

看见黄程卓下来了，郭铁板着脸走去，没好气的道：“你这死孩子，怎么不听话呢？”

黄程卓没吭声，噼里啪啦的拍了一组照片，才撅着嘴：“我这乌鸦嘴，又灵验了一回。”

郭铁笑笑：“多大点事，城东水平线较低，所以才进了水。你看，才到脚脖子。”

黄程卓没理他，因为谁家的酒店也不会刻意开在低洼处，除非是嫌钱太多了没地方扔。酒店尚且如此，地势低洼的地方更不用想了。何况这样的大雨一直没有片刻停歇，鬼知道外面的情况到底什么样。黄程卓吸了口气，顺手提了一把雨伞往大厅外面走。郭铁伸手欲拦，却被黄程卓给推开了。

出了酒店大门，黄程卓看到停车场里的车子只剩下半截还『露』在外面，其余的部分都浸在了水里面。粗略估计，积水已经一米多了。郭铁撑着伞追出来，帮黄程卓接通了报社的夜间值班部，又跟央视的主持人取得了联系。央视那边回复，直播节目是领导确定下来的，暂时无法更改，如果黄程卓想直播黎城的水灾，可以去央视主办的络电视台直播。

郭铁又跟央视路电视台的负责人取得联系，一番沟通之后，时间已经来到了凌晨四点十五分。黄程卓沿着酒店大厅的走廊走出去，摄像头打着灯光对准了外面的水面。密密麻麻的雨滴打在水面，溅起一朵朵泛黄的水花。

黄程卓只是一个报社的记者，此前从来没有直播的经验，但看多了同行的工作场景，她也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郭铁把话筒递给了黄程卓，然后用手机拍着黄程卓惊惶而又镇定的面孔。

黄程卓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寒冷：“我们此刻正在苏徐市下属的黎城城东塌陷区，从昨夜里九点钟开始，这边大雨倾盆，一直没有停歇过。这座酒店位于黄淮路，我们可以看到，水位已经淹没了汽车轮胎。保守估计，低洼处的积水深度已经超过了一米半。而根据气预报，十四号台风‘摩羯’依然在黄淮区域停留。身处黄海平原的黎城，必将成为重灾区……我的同事已经联系了黎城区『政府』，他们正连夜展开救助行动，不过大雨来的太突然，城东又是全区最大的蓄水湖，一旦冲垮大堤，后果不堪设想……”

一条电线不堪重负，突然从间绷断了。一溜火花擦过水面，几乎是贴着黄程卓的身子落入了水。黄程卓靠着酒店的内墙走过去，大雨冲的郭铁手里的雨伞东倒西歪。酒店外面的公路，湍急的水流卷着树木的断枝和叶片，推动着几辆质量较轻的日系轿车缓缓向下方而去。

警方的救援人马也赶到了，带队的警官名叫杜德永，黄程卓曾经跟他打过交道。杜德永观察了一下酒店周围的情况，在风雨大声叫道：“黄记者，酒店暂时还很安全，你们留在那里等待救援吧。我们要先去下面，有几个村子严重受灾了。”

黄程卓面『色』不变，重重的点零头。郭铁调整了一下镜头，让杜德永等饶身影出现在央视络电视台的画面，观众们看到这二十几个警员腰里缠着绳子深一脚浅一脚走在水流的样子，忍不住热泪盈眶。

黄程卓突然打了个寒颤，冲郭铁尖声叫道：“村子，是那几个要拆迁的村子。”

郭铁也猛然一惊，整个人都傻了。村民们为林御强拆，挖掘了好多沟渠，用以阻挡一建集团的挖掘机和推土机。如今水流滚滚而下，正好借着那些水渠冲向他们的房子。黄程卓越想越急，一把甩开雨伞，拿着话筒走向漫无边际的水流。郭铁单手举着摄像机，随手找了根木棍，然后拄着跟在了黄程卓的身后。两人身高都只有一米六出头，越往下走，水位越深，堪堪走到杜德永过来时的公路，宛如汪洋大海一般的水流已经到了他们的胸口。

走在最后面的警员提醒了杜德永，杜德永迈着艰难的步子掉头走回来，扯着嗓子叫道：“黄记者，郭老师，你们在这里等着，冲锋舟一会到。前面很危险，你们不要再过去了。”

黄程卓尖声道：“杜大队，这是我们的职责。”

雨声太大，杜德永不得不怒声大吼：“保护你们是我们的职责，别给我们添『乱』了。”

黄程卓心里又是激动又是委屈，鼻子一酸，两行热泪流了下来。郭铁柔声劝慰道：“好了，镯子，杜大队的没错。我看我们还是先去吧，冲锋舟是救老百姓的，咱们不能去添『乱』。”

黄程卓应了一声，让镜头一直对着慢慢远去的杜德永等人，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道路尽头，才咬着牙回到了酒店。回到房间，郭铁马打开电脑，将黎城遭遇重大洪灾的消息以通稿的方式发了出去。报社一字不改，直接登在了官。而此时的微博等社交平台，各种图片字报道已经突破了十万条。

黎城虽然属于平原地区，而且莽『荡』山以北是黄河故道，可在一千多年的历史，从来没有发生过大型的水质灾害。去年雪灾之后，黎城区『政府』特批一笔资金采购了一些冲锋舟，是为了预防这类情况的发生。谁也没想到，这些冲锋舟这么快派了用场。

水流过深，路况复杂，杜德永他们无法依靠步行靠近那几个村庄。好不容易等到冲锋舟赶到，包慧燕那边又传来消息，当地村民报警称临近的堤坝被人挖开了，村庄附近的水深超过两米，大部分村民已经了屋顶。

杜德永了冲锋舟，指挥着队员们分作几个队，分别前往不同的村子救援。警员们身的薄雨衣早没用了，此刻浑身下已经被雨水打透，但杜德永一声令下，他们二话不，便随着冲锋舟继续前校

东方开始现出灰蒙蒙的亮光，大雨也终于了一些。杜德永来到堤坝附近的黄龙村外，只见沿街的村委办公楼顶，几个村干部正在那里通过高音喇叭指挥村民自救。几十个青壮年推动着床板做成的简易木筏，努力向高处转移村里的老弱『妇』孺。但这里水位太深，而且流速甚快，他们无法以躯体之力与之相抗衡，只能依靠着房屋的拐角处苦苦坚持。

杜德永指挥冲锋舟来到他们身旁，自己率先跳下去来到房顶。村里的领导刚想开口问好，杜德永马摆了摆手，让他们组织村民排队登冲锋舟。两艘冲锋舟很快坐满了人，但只能运走二十来人。杜德永接过高音喇叭，大声宽慰道：“乡亲们，大家请放心，我是公安局的杜德永，我保证，一定把你们安安全全的送出去。”

村民们受了一夜的惊吓，闻言马啜泣起来。杜德永向杜德仲和包慧燕简单的汇报了这里的情况，又观察了一下村里的形势，见有些房屋将要出现倾塌的迹象，急忙带领村干部游过去，将那几户人家转移到了村委办公楼。

与此同时，前往其他村子的同事也在对讲机里通报了他们那边的情况。各方消息汇总到区局，由杜德仲和包慧燕坐镇指挥全市所有干警，全力参与抢险救灾。区『政府』那边，谭家霖也在向苏徐那边汇报了黎城当前的情势，而朱家营则与周边的兄弟邻县耐心沟通，提醒他们严防死守，一定要保住各自境内的堤坝，防止沱河在下游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