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亮起鱼肚白，旁边的衣服堆成小山，亚军揉揉发酸的眼睛，轻轻打了个哈欠；漂浮在空中的飞絮，飞进口腔、鼻子里，又连续打了几个喷嚏。

肚子饿的咕咕叫，现在不想吃饭、只想睡觉，拉出木梯子，慢慢往上爬。

他家差不多80平米，是村里的自建房，专门出租给人开工厂，一层高4米半；为了充分利用面积，租户自己改造成复式楼层：上面住人，下面放机器。

“二楼”仅高一米，进出都要弯着腰，和火车卧铺的上铺相差无几。

亚军懒得脱衣服，直接钻进蚊帐里，马上魔音入耳；老爹的鼾声时断时续，忽然高亢，时而轻不可闻，让人心里抓狂。

感觉刚刚睡下，外面已经夕阳落山。

刷牙、洗脸，扒拉几口饭，肩上挂着一件文化衫，光着膀子走出工厂。

“小兔崽子，你干嘛去？”母亲追出来，叉着腰大骂，“别忘记上工！再敢旷工，休想从老娘手里拿走一分钱！”

“我去做头发……”亚军丢下一句话，撒腿就跑；额头血迹已干，头皮紧绷，也感觉不到疼痛，心里暗暗祈祷：千万别留疤，别破相！

公园的躺椅上，坐着一对对年轻情侣，看电影、唱歌要花钱，还是这里划算。

“大黄哥，喝冰可乐！”亚军满脸谄媚，把自己舍不得喝的饮料上供。

大黄带着大金链子，顶着一头飘逸的黄法，一左一右各搂着一个小美女，接过可乐，劈头盖脸的骂过去，“大黄也是你叫的！两位大嫂在，只买一瓶可乐，你要眼睛干嘛？是用来放屁，还是拉屎？”

亚军涨红着脸，弓着腰道歉，“大佬，我马上去买……”，说完话，撒腿就跑。

“他好像一条狗唉。”大黄指着亚军的背影，大声笑起来，“小丽，小香，今天轮到谁陪我？”

“我！”小丽，小香异口同声的回答。

你一句“狐狸精”，我一句“骚货”，两女对掐起来。

周边都是玩具厂、服装厂、电子厂，男少女多，僧多粥少，为了找到男朋友，女生不得不倒追，有时还倒贴钱，当成“小白脸”养着。

小丽、小香来自同一个村子，今年才跟着邻居出来打工；为了省钱、受男人保护，两人合养一个男朋友。

“雷霆雨露，皆是天恩，你俩都有份……没看到过《还珠格格》吗？这句台词出现很多次，说了你们也不懂。”大黄摇头晃脑的背书袋子，看到女友们的崇拜，轻轻一笑：哥可是上过高一的人，你俩小学没毕业，这能比吗？

“走，咱们回宿舍。那俩傻子上晚班，现在屋子就我一个人。”大黄没等亚军，摇摇摆摆的往家赶。

酒足饭饱后，一行人离开大酒店。

李若离站在旋转门旁，伸出右手，“多谢沈总、卢经理的照顾，咱们合作愉快！”

沈大石总年约四十，几年前在老家粮食局办理停薪留职，来到南方创业；在老乡、战友的帮衬下，加上长袖善舞，企业越办越大。

闻言，露出的爽朗笑声，“李总，您客气。你是我们的财神爷，是你照顾我们的生意。小卢……”

卢军点头哈腰，“沈总、李总，两位请放心，我一定盯着这批产品，绝对保证质量，保证按时交货。”

“我们自己会派跟单员，到时还要麻烦您帮忙协调。”李若离矜持的笑着，表情无可无不可。半年的磨练，已经褪去学生气、理想主义。

路灯陆陆续续亮起来，大黄沿着马路牙子行走，一边讲黄色笑话，身旁一脸摩托车呼啸而过。

“啊……”大黄脚下一个趔趄，看到脖子的红痕，对着远去的摩托车大吼，“你俩生儿子没**，给老子等着……亚军，逮住那儿子，他俩抢了我的大金链子！！”

摩托车呼啸而来，能看到骑手眼睛里的警告，亚军想也没想，把手里的可乐砸过去。

骑手没带头盔，眼睛被砸到，揉眼的时候，摩托车失控，撞向路边卖衣服的走鬼摊子。

亚军见状，胆气陡然升起，一个飞腿过去，揣倒要起身的歹徒，大喊，“大佬，快来帮忙！”

“啊？！”大黄大喝一声冲过来，拉起亚军往外冲，“快走，别让城管保安逮住。”

跑出10多米，亚军停下脚步，大声提醒，“金链子……金链子没拿……”

“人命要紧……他们是本地人，咱们惹不起。”大黄抹着头上的汗珠，强自拉住，不让对方返回。

歹徒扶起摩托车，和走鬼耳语两句，一起向着亚军冲过来，大喊，“该死的杀马特，装了人还想跑，盘死他！”

“不关我的事，你们找他……”大黄把亚军推过去，丢下女友，一头冲进街边的小巷子。

亚军一屁股坐在地上，凄厉的大哭，“救命啊，杀人啊！”

一切发生的太快，李若离皱着眉头，对着张亮吩咐，“亮子，帮下那个小男孩。”

张亮耸耸肩，冲过去，三拳放倒两人。

走鬼龇牙，“吾系路过。”指着倒在地上的两人，“衰仔系飞车党，勿要放过。”

习惯了冷漠，忽然有英雄相救，亚军擦干眼泪，绘声绘色的说明情况。

张亮抽出飞车党的腰带，双手反绑。

“亮子，我已经报警。”李若离放下电话，微微躬身，“沈总，再见。”

“李总，还是来吧。”沈大石摇摇头，“我和村里联防对比较熟，他们可能认识。”

张亮抽身，拿起金链子，眉头一皱，来到李若离面前耳语两句。

“什么？塑料的？”李若离一脸不可思议。

沈大石垫了垫，哭笑不得，“塑料链子，那有点麻烦，没法判抢劫罪。”

“警察不知道什么才到，您来处理吧。”李若离向着远处招招手，大声提醒，“小弟弟，早点回家，小心别人报复。”

亚军一瘸一拐的跑过来，可怜兮兮的说，“小姐姐，我没有家。”

卢军皱眉，不确定的问，“这不是许老板家的儿子吗？你妈叫你回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