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留影之第三百六十一行
作者:凌政政 | 分类:奇幻 | 字数:46.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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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乌雀青龙斗金光,慈父怨女置闲气
1
院子里的气温骤然下降,寒意袭人,仿佛进入了隆冬一样摄人刺骨。
那些找遍了院子里,不见英恨踪迹的汉子们去而复返,此刻却看到了最为吊诡的一幕。
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周围的一切尽收眼底,这是一种玄妙的感觉。
我甚至能看到,那些汉子逐渐凝促的面容,接着透出可骇的神色,犹如看到不可思议的鬼怪。
然后听到了急促地呼吸声。
“鬼啊!”
有人惊呼了声。其余汉子跟着惊恐地大叫起来,逐个惊慌地向着外面逃离。
我恍惚警觉,在自己的身体上,出现了一道虚幻的影子,拼命地挣扎着。
初始,我不知道是什么,并没有感觉到异状,但是我下意识觉得,绝不能让三禅和尚得逞,要不然,我将有生命危险。
我拼命伸手想要阻止三禅和尚,可是全身无力,随着抬起的手臂,逐渐僵持在了虚影前。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真实地看到了虚影的容貌……
这是什么?是我的灵魂吗?
我灵魂深处一颤,几乎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是真实的!
与此同时,脑海中出现了混乱,如烧开了水的锅,不断在咕嘟着。
病急乱投医,恍惚中,我只能念道:魂兮归来!去君之横干,何为四方些?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
这段经文,是我通常委托完成后,当魂魄解脱消散时,为了让彼此真实的见最后一面,所念得经文,是深深藏在我脑海中,仿佛牛皮伞一样,和我的身世有着莫大关联的佐证之一。
叮铃铃,叮铃铃……
在遥远的漆黑虚空中,传来了沉闷的铃声。
初落入耳中,是那么的熟悉,仿佛挂在“独一角”门上的牛角风铃发出的沙哑声响。
恍惚中,我的视线竟穿透了虚空,目光所及之处,出现了一座虚无缥缈的重影,仿佛“独一角”阴暗投掷而下的巨大虚影,更像是天空火烧云造成的震撼画面。
这究竟是什么?
可以肯定,在以往的经历中,并没有出现这样的咄咄怪事。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次之所以有这样的画面,完全是因为我受到了死亡的威胁所致。
“嘎,嘎嘎……”
古怪的叫声出现,仿佛困扰在黑夜中,那低沉而深邃的狞笑,令人不寒而栗。
地面跳跃着,就像受惊的心脏,似乎随时会破土而出。
诡异的画面,更像是在脚下无尽的地底,有什么不知名状的恐怖物在苏醒。
一道裂缝出现,接着如闪电一样游走着,滋生蔓延,向着四周展开。
地面龟裂纹奇诡,逐一跳跃翻起。
在翻起的土层上,如同是在被烈火炙烤着,逐渐蒸腾起氤氲的黑雾。
黑色的雾气浓郁,不断从地面滋生,如从地狱窜出一般,逐渐集结凝促,接着分开,仿佛游丝一样,困束向那不断被抽离的虚体。
网状的黑丝禁锢了虚影,随着那苍凉渗人的铃声,不断向着地面涌去。
而那近乎实质的虚体,在黑丝网的加持下,正一点一点挣脱了三禅和尚的手,不断回归到我的身体之中。
这黑色雾气显然不想虚影脱离,它这是在救我。
三禅和尚如玉的脸颊涨红起来,犹如佛怒之火,拼命挣扎着,修长的手指一用力,凝结再次抓住了想要缩回身体的虚影,拼命想要将其抽离我的身体。
他做菩萨低眉状,嘴唇轻启,晦涩的经文出口:南无喝呐怛那哆呐夜耶南无阿俐耶婆卢羯帝烁钵呐耶菩提萨陀婆耶摩诃萨陀婆耶摩诃迦卢尼迦耶谙萨皤呐罚曳数怛那怛写……
笼罩在黑夜的院中,东方出现一点金色的光源,逐渐膨胀,如阳光突然乍现,泛射出万道金光。
恍惚中,我心神摇曳,瞳孔逐渐放大,看到了庄严魏巍的一幕。
在三禅和尚的身后,出现了一道巍峨的虚影,不断泛着褐色光芒,那纤细的手掌,凝蹙成莲花状,凌空向着我身体上的虚影拍来。
我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是极目望去,那真实的画面感,丝毫不弱于地面滋生蒸腾的黑雾。
虚影痛苦地嘶鸣着,那一刻,我的心仿佛都碎了,开始觉得疼痛无处不在,似乎从四面八方涌来。
又像有一道霸绝的力量,穿梭在我的身体中,想要将我不堪重负的身体粗暴地撕碎。
这倏忽出现的金色光泽,浩瀚浑厚,绵密不绝,如长江奔流。
可漆黑的光泽幽暗如幕,无处不在,完全不容忽视。
此消彼长之间!这一金一黑,完全恰似水与火,誓不相让。
又如同两方人马,鼓足了气力,在彼此较量着。
金色光泽逐渐转换成了褐色,恰似佛光普照,如大浪淘沙,绵密不绝。
但是那漆黑的光幕虽遥远,可是苍凉透着古朴,像沉寂的古物,充满了历史沉淀的厚重。
一时竟旗鼓相当,彼此不相上下。
三禅和尚如玉的面庞上挂满了汗珠,手臂激烈地颤抖着,似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力量。
第31章 乌雀青龙斗金光,慈父怨女置闲气
另一只手,艰难的向着自己背上的金刚杵摸去。
我暗自祈祷着,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拼劲全力,想要挣脱。
如果被三禅和尚拿出金刚杵,那无疑增加了我的困境。
可是我此刻陷入了无能为力的状态,即便有心,但整个身体如同被冻僵了一样,完全没有了自主行动力,只能眼看着三禅和尚拿出了金刚杵。
这金刚杵威严,不知葬送了多少魂魄。金刚杵上的经文流转,散发出道道强劲的霞光,迎风一抖,直接向着我迎头击来。
就算我的身体可以勉强抗衡,但浮现出体外的虚影不见得能承受。
金刚杵是“金蝉寺”众多法器之一,得到历代持有高僧的佛法加持,有着无尚大佛法之威,是降妖伏魔的最佳利器。
我一阵苦笑,牛皮伞在英恨手中,黄裕究竟什么状况还不知,我如今自身难保,看来是要搭上小命了!
恐怕黄裕的委托是无法完成了,而我,看来是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呜呜呜……
空气凌冽,发出摩擦声响,瞬间变得凝结起来。
昂昂昂……
一声高昂古怪的声音从天而降,像九天闷雷炸响,却透着悠长。
一条隐若现的青龙倏忽破空而出,凌空缠绕在了那金刚杵上,仿佛一条绳索,牵制住了金刚杵。
我精神一震,僵硬的身体终于可以动了!侧目望去,看到身旁不远处,出现了熟悉的身影,竟是申屠寒!
她此刻横着玉笛,娇艳的容颜肃穆,杏唇抵含在碧玉长笛之上,轻轻地吹奏了声。
“啊呜”
笛声低沉嘶哑,竟发出古怪的凶兽鸣叫。
“昂,啊呜……”
第四声的时候,青龙虚影鸣叫出龙吟之声。
接着,一股磅礴大气的力道涌出,拖着三禅和尚竟向着另一旁飞落。
三禅和尚竟然不敌,跌倒在了地上。
青龙虚影想要挈走他手中的金刚杵,可是三禅和尚又怎肯松手。
那从地面涌出的漆黑丝网一滞,瞬间松弛,如烟如雾消散,化成了一只黑色的乌鸦。
我从没有见过这么巨大的乌鸦!橘色的长喙上,散发出摄人心魂的威压。
那粗壮坚实的腿部,如树皮一样沟壑纵横,如时间的沉淀,令人肃穆。
它倏忽扑腾着黑翅,怪叫了几声,竟和开始听到的悲凉之音契合。
叫声刚落,乌鸦展翅急飞,瞬间撞击在了虚影身体之上。
虚影哆嗦了下,终于没入了我身体之中。
蓦地,浑身一颤,如凉水泼洒而下一样,我整个人不免抽搐着,瞬间恢复了所有的意识。
在那虚影回归本体的瞬间,黑色的乌鸦开始疯狂膨胀,到了一定程度,浑然如烟花一样炸开,消散在了天地间。
“可恶。”三禅和尚怒吼着,隐含正宗的佛门“狮子吼”。
地面卷起凌厉的劲风,所过之处,如长刀一样劈砍而过。
隐隐看到,一旁花圃中的花草,如遭到了凌迟,激射飞散,飘落了一地。
青龙虚影仍抓着金刚杵,向着申屠寒飞去。
三禅和尚一个鲤鱼打挺,从地面翻腾而起,凌空抓住脱手的金刚杵,嘴里呢喃出经文。
那金色霞光再次出现。
金刚杵颤动着,嗡嗡声中,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力道,瞬间震碎了那道虚影。
申屠寒一颤,退了一步,凝视着三禅和尚,面容煞白,显得更加清冷。
三禅和尚落向地面的瞬间,金刚杵一抖,借势毫不留情砸向了我的额头。
我暗暗叫苦,身体仍在僵持之中,眼看金刚杵砸下,丝毫不敢停留,忙抱头鼠窜着逃离。
可是那金刚杵仿佛一道通天巨树,金色枝桠垂直而下,倏忽间笼罩住了我所有的退路。
我心中苦笑,退无可退,暗叫一声,“吾命休矣!”
“叮”
清悦的声音震荡在耳畔,像玉盘跌碎一样清脆。
一道绿光中,那金刚杵幻象消散,竟改变了方向,瞬间砸在了地面上,溅起漫天的飞石。
我暗暗松了口气,这才发现是申屠寒的碧玉长笛点在金刚杵上,救了我一命。
我再也顾不上别的,忙躲在了申屠寒身后,毕竟此刻,也只有她能救我。
然而奇怪的是,周围随着夜风抚平,惶惑中,眼前出现了波谲云诡的画面。
我们都知道,腹水难收?更知道,已经发生的事情,是不可能回到起点的。
然而,不见得!
明明亲眼看着周围变得破败不堪,然而一瞬间,仿佛没有经历过刚才的一切似的。
地面都完好无损,那不远处的花圃奇卉绽放,在夜色中散发着浓郁幽香。
而刚才看到的一切,随着醒觉,竟然消散不见。一切的一切,仿若黄粱一梦。
这莫非是幻象?
“金蝉寺和聚宝琉璃宗没有任何隔阂,女施主何以阻止小僧伏魔?”三禅和尚喘息着,目露峥嵘,怒道,“难道身为聚宝琉璃宗的人,看不出这妖孽的出身吗?”
第31章 乌雀青龙斗金光,慈父怨女置闲气
“在我看来,他就是人,你要想杀人,我就必须阻止。”申屠寒丝毫不退让。
“莫非你不顾两派休止合约,想要开启恩怨不成?”三禅和尚面容肃静,可是语言上明显充满了愤怒和不解。
“我并没有承认自己是聚宝琉璃宗的人。”申屠寒冷笑道,“都算不上聚宝琉璃宗的人,何来恩怨不恩怨一说?”
“女施主莫要诓骗小僧,你所用的“天龙八音”,正是聚宝琉璃宗的秘法,要不是聚宝琉璃宗的子弟,又何以会聚宝琉璃宗的秘法?”三禅和尚仿佛看透了申屠寒,由不得她不推诿。
俗话说:这天下不要惹的人中包括,僧侣、道士,还有女人。如今这里聚齐了,可谓精彩纷呈。
我第一次才知道,申屠寒竟和聚宝琉璃宗有着丝丝关联,怪不得她总冷冰冰的,看到我一副深仇大恨的样子,原来是个修道者。
“你爱信不信,我并不是聚宝琉璃宗的人。”申屠寒收起了碧玉长笛,整理了下衣衫,显得绰约绝尘。
“好,先不讨论这些,我想要请教,女施主为什么要救他?”三禅和尚目光笃笃,透着不解,“莫非两位是一伙的?”
“谁和他一起的?”申屠寒恼怒喝止,整理心绪后,淡淡道,“我和他有赌约,你杀了他,我们如何分胜负?在我们没有分出胜负前,任何人休想破坏赌约。”
虽不知她话中真假,我竟充满了感激之情,也不知道申屠寒出手是否本意,可不得不承认,她又救了我。
“那就别怪小僧得罪了。”三禅和尚似乎铁定了心,手中的金刚杵一挥舞,发出呜呜声响。
他手中金刚杵圆转如意,恰似车轮一样呼啸着,向着申屠寒和我笼罩而来。
显然他早就盘算好了,这是无奈之举。
申屠寒瞥了我一眼,冷冰冰提醒道,“怎么?还不跑,莫非想要等死不成?”
我这才看借势清楚申屠寒的脸色,煞白中毫无血色,透着虚弱,恍然醒悟,关切道,“你呢?你没事吧?”
申屠寒怒道,“你要是再不走,那就在此陪葬吧。”
我一狠心,再也不敢停留,转身飞奔向大门,随手打开了门,向着外面逃去。
2
站在书房门前,黄裕犹豫了下,这才伸手敲了敲门。
书房传来了稳健的声音,“进来。”
黄裕笑了笑,缓缓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她看着在案牍前奋笔疾书的人影,心里无比的欢喜。
她眨了眨眼睛,露出俏皮神色,她蹑手蹑脚地靠上去,准备搞怪一番,但看到他认真的样子,又不忍心打扰,于是乎,站在一旁静静观看着。
犹记得,小时候也常常这样,但是始终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这么喜欢书法。
许久,黄世发抬起头,当看到黄裕时,一愣,大笑起来。
他放下手中的湖笔走了出来,上前端详着黄裕,不住点头道,“好,好,总算一点没有少,看样子心情也不错,我很满意。”他愣怔了下,突然问道,“今天怎么想起回来了?”
黄裕笑着伏在他肩头道,“如今算来,还不,还有几天,便是父亲的六十大寿,我这次刻意回来,就是想要给你准备准备。”
黄世发一愣,满面愁容,浩叹道,“这么快,都六十了?我隐约间还觉得自己不过才四十出头啊?”
“是是,您才四十出头而已,是我记错了,好吧?”
黄世发一怔,大笑起来。
许久,他才收起了笑容,伤感道,“不服老不行啊,你看看,你都嫁人了。”他侧目看了看,询问道,“怎么,旭豪呢?”
黄裕松开了手,背过身去,不悦道,“他还能干什么?去军营督练了呗。”
“哦,男人吗?家业为重,更何况他关系着整个安西的局面。”黄世发劝说着。
“安西的局面?管我什么事情?我只是个小女人。”黄裕怒道,“不知道父亲您喜欢他什么?我又不是他张家的私有物?”
“好了,不管你理解不理解,这都是我的决定。”
“爹,您难道不顾女儿的幸福了吗?”黄裕有些恼怒了。
黄世发一愣,叹息道,“傻女儿,你知道什么?我明白,你千万个不愿意旭豪,但是让我选一千次、一万次,我还是会这样选择。”
“为什么?难道就为了您和张伯伯的情谊?”黄裕有些恼火起来。
黄世发摇头道,“不是,是为了你。”
“好笑,如果为了我,就不该让我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
黄世发沉吟道,“无论你喜欢不喜欢,这都是我的选择,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是为了你好,就算你将来埋怨我,我也还会这么做。”
“我讨厌他,非常讨厌。”黄裕终于爆发了,“从小,您什么都让我让着他,现在呢,您又让我委屈地嫁给他,凭什么?凭什么就需要我憋屈退让?”
“不管你喜不喜欢,木已成舟,多说无益。”黄世发有些不悦,但仍坚持自己的想法。
黄裕看在眼中,知道再说下去,黄世发一定会恼怒,因此隐忍了下来。
黄世发侧目间,看到了外面的影子,奇道,“他是谁?”
“哦,是我带来给您请尺寸的,准备给您做一件喜庆的衣服。”黄裕向着外面招呼了声,“好了,进来吧。“
东硕从外面规矩地走了进来。
“怎么看着面善?”黄世发凝促了许久,突然醒悟,面容一怔,“是你?”
东硕大气也不敢喘,呆呆望着黄世发,僵在了当场,竟不知道该怎么办?
黄裕呼唤道,“爹,他只是个裁缝。”
黄世发眼眸一寒,逐渐舒缓,他半生商海沉浮,看惯了各种人心,他似乎能一眼看透东硕一样,实在是打心底不喜欢他。
“好了,量吧。”黄世发张开了双臂。
黄裕使了个眼神。
东硕硬着头皮,忙打开工具箱,拿出皮尺,上前开始丈量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靠近黄世发的时候,总感觉到不安,仿佛见到了可怕的凶兽一样,似乎随时可能吞噬自己。
提心吊胆地丈量完后,东硕这才松了口气,怯生生地看了一眼黄裕,低着头便要告辞。
“你这人其实很有野心,我承认,如果是以前,我会非常喜欢你,但是现在,我希望你能本分些好,不然的话,呵呵……”黄世发竟笑了起来。
“爹,您说什么呢?”黄裕不知道自己的父亲要干什么。
黄世发没有理会他,接着说道,“人呢,有野心是好事情,但是一定要懂得压制,要不然,不但不会帮你,反而会害了你。”
东硕浑身颤粟,沉声道,“谢谢黄老爷指点。”然后头也不抬地走了出去。
黄裕左右看了看,不知怎么解释。
黄世发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女儿,欲言又止,最终长吁了声,索性什么也没有说。
黄裕却一跺脚,置气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