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媛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小厮们，心里莫名升起一股爽感，一时竟无视身边的那位大喇叭。

“都起来吧。”石媛说话的声音透出几分威严来。她从到这里来就没怎么体验过当公主的感觉，今日总算是过了把瘾。

“是……”

他们当中应该是有人见过曾经的女帝是多么“凶悍”，以至于回应的声音中掺了些许颤音。

步柔将“长公主”拉到一边，小声埋怨起来：“你看你把他们吓得，我在府上还从来没见他们这个样子。”

“我说你啊，平日里嘻嘻哈哈也就算了，但该管的不能不管，户部尚书府上的家丁神气些也就不错了，教坊使府上的家丁一见人就皱眉头，有点……啧啧。”石媛半开玩笑似的劝说起她来。

“虽然你说得有道理，我也接受。但是比起你们家佳酿敢和大将军叫板，我们府上这些都是小喽啰了。”步柔一边点着头，一边还不忘要反击一下。

石媛被噎得半晌说不出来话，要不是步羽夫妇听到动静迎了出来，恐怕她都找不到台阶下了。

“见过舅父、舅母。”石媛一见步羽他们，立刻撇开步柔，转身向他们问了安。

“哎，长公主……微臣见过长公主。”步羽连忙和夫人向她回了礼。

等他们夫妻二人抬起头看向她时，那眼神不知不觉多了几个层次的感情，有欣慰又有担忧。

石媛望了他们一眼，压着心里的疑惑跟他们进了会客厅。

“今日前来，是想同舅父说关于书院之事。你们在其中投入不少，所以相关的事宜我定期都会来向你们汇报。明日我会让书院院长卓儒呈上书院起步阶段的账簿。”石媛一开口才想起来空口说这种事完全没有诚意，赶紧补了一句账簿的事。

“长公主无须在意，这些钱本也打算好是帮长公主和宁安王改善生活的，只是一直没有名目，如今也算是有用武之地了。”步羽见“长公主”如今这般谨慎小心，心里只觉得酸楚。

“舅父舅母这样照顾铭瑛，铭瑛感激不尽。”石媛却从他的话中找寻到了些许暖意，但她一开口还是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只是书院开门当日因为一些缘故不能请舅父舅母到场，我与大将军也不会去，还请二位见谅。”

“我们知晓了。这些事你安排好了便好。”步羽听后并没有多问什么。

“是……”石媛一向喜欢和人把事情拆开了解释，可如今遇上了不爱问的步羽，她总觉得一肚子的话无处安放了。

她转而看向坐在最底下的步柔，可步柔一待在自己亲爹的面前，就变成了一只安静的小白兔。

就在她无助的时候，沉默许久的舅母忽然开了口：“长公主，你舅父与我一直担心着你，有些话虽然算是僭越，但还是不得不提一句。若有什么不妥，还请长公主宽恕。”

“舅母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在我这里没什么需要忌讳的。”石媛只觉得抓住了救命稻草，赶忙应下了舅母步氏的话。

即便得到了“长公主”这样的宽容，步氏还是显得如履薄冰：“这事本不该咱们说，但如今这情形，陛下不表态，也没人为您做主。我们只能提醒您早些拿个主意。”

“拿主意？这好像不是我拿主意就行的事吧？”石媛慢慢听出了她这话的意味，一点一点用手遮住了自己的脸。

“您舅父和我的意思便是只要您开口，其余的咱们便为您准备妥当。”步氏起身走到“长公主”的身边，替她续满了一杯茶。

石媛自嘲般低笑了一声：“多谢舅父、舅母替替我着想，不过，难道连你们也听到了外边那些流言蜚语了？”

“不瞒长公主，我与你舅母确实听闻了一些，想着如今长公主处在困顿之中，还要受这些风言风语。大将军常年征战沙场，也许未能注意这些儿女情长之事，我们还是应当适时地提醒一下。”步羽知道有些话自己夫人不太好说，便接过“接力棒”回答了“长公主”的疑问。

“别！”石媛听得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啊，抱歉，舅父舅母，这件事还是交给我自己处理吧。还请二位放心。”

“原来长公主已有打算，是我们多心了。”

“舅父，公主府如今实在不能有什么扎眼的地方，再者此事乃是我的终身大事，若是这时我主动开口，岂不是在给自己挖坑？”石媛摇了摇头，脸色看上去有些憔悴。

步氏瞧见了“长公主”的模样，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抚摸她：“长公主所言确有道理，我们倒是关心则乱了。”

“如今我与弟弟步履维艰，也就舅父舅母还有步柔关心我们，我感激还来不及。”石媛连忙起身，握住了步氏的手。

看这僵持不下的情形，石媛觉得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了，心想着自己就像是从一个泥沼里跳出来，又跌进了另一个泥沼一般。

“哎哎，你们别弄得就像大臣觐见一般，看着急死人了。长公主一直都是有主意的，来日咱们等着喝长公主的喜酒就行了。”步柔在一边憋了许久，见他们都在说些无聊的客套话，她便知道自己该上场了。

“柔儿，你在胡……”步羽想要斥责自己这口无遮拦的女儿，没想到却被“长公主”拦了下来。

“舅父，其实步柔说得也有道理，以后您二位见到我也着实不必那样客气，无论何时，咱们都是一家人。”

“这……”步羽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石媛见他那像是吃了辣椒一般的惊讶表情，差一点破功：“……舅父，我是认真的。您想，其实我同步柔可是一样的啊。”

“对啊，不然我们俩怎么会这么亲，除了血缘，投缘才是最重要的。我们俩可是不分你我的。”步柔过来搂住“长公主”的肩膀，向自己的父亲展示他们的感情。

“既然如此，我便明白了。”步羽看了自己女儿一眼，又望了一眼“长公主”。

“我如今还是不便久留，今日先告退了。”石媛见该说的也都说了，便起身告辞。

步府的三个人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长公主”离开，一个表情比一个怪异。

“柔儿，你平日里与长公主相处，外面那些流言到底有几分可信？”

“这我不知道，要不然你去问问大将军？”步柔见自己的父亲这么好奇，突然嫌弃了起来，“我都没见过你这么喜欢打听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