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打开，静姝深深拜了下去，王元昱在她面前驻立片刻，便来到几案后坐下，静姝又起身跪在了他面前。

案上点着烛火，屋内不明不暗，外面的风声很大，窗户被吹得哗哗着响，张萧关上窗棂退了出去，屋子一时间安静异常。

静姝没有抬头，静静的等侯着她的命运。

等到的是王元昱一声轻笑，仿佛很开心，又仿佛很气恼。

“想不到，堂堂新朝大将军，身边尽是奸细，这当真让本将军觉得挫败。”

他讽刺的说道，白晳的手指叩响几面，喜怒无辩，但静姝明白，他定是怒的，任谁遇到这样的事，不会怒呢？

“宋袆在我身边五年，我竟然不知，你们一定有笑话我吧。”

静姝心中长长一叹。

之所以他没有发现，是因为自从宋袆来到王元昱身边，就己经忘记了她的任务，一个细作没有管住自己的心。

“你这般出卖她，就不怕你主子气恼吗？”

王元昱静静的看着静姝，面无表情或许就是他最大的怒火，他以为她不会回答，未料，她破天荒的开了口，“宋娘子是明帝派到将军身边的人。”

言下之意，明帝己薨，她的主子与宋袆的主子并非同一个人，所以她的主子并不生气。

王元昱对她能开口似乎感到惊讶，曾经他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屡次拭探，她丝毫不露口风，如今，这身份却是她自己暴露，“本将军以为你不会招认，毕竟只是本将军的猜测，”

静姝顿了片刻，“大将军己经知道了奴的身份，奴无从狡辩。”

“如此......”王元昱点了点头，“宋袆也这般说了，明帝己死，她以为自己己经逃离了束缚，没有人会知道她，却未想到......那么，你的主子与明帝一定是关系密切了，否则，她又怎能看懂，你留下的暗号。”

静姝没有回答，沉默便表示默认。

王元昱冷笑一声。

“宋袆无意得知，你去过马厩，猜测她的团扇被你所拾，你是那白马寺中之人，但又无凭据，便跟踪你的形踪，你故意引她去了糕点铺，看到那处记号，让她误以为掌握了你的证据，于是宋袆去了酒肆，要与你做交易，拿回团扇，你知道本将军早己派人监视着你，你去糕点铺逗遛半个时辰之久，此铺又在刘茂府邸附近，同时也引起本将军的怀疑，让本将军也误以为，你将与你的同伴见面，本将军必然会跟着你来到酒肆，你抢先说出了宋袆要与你交易之事，令她百口莫辩，如此，宋袆身份暴露无疑。”王元昱一一分析静姝的举动，“你不仅利用了她，更是利用了本将军，不过，又何必这么麻烦，你直接将团扇交给本将军岂不更好？”

静姝顿了片刻，“奴将团扇交给将军，只能证明宋娘子嫉妒夫人，却无法证明宋娘子细作的身份。依大将军对宋娘子的宠爱，或许不会为难宋娘子。”

王元昱听言挑了挑眉，“她如何得罪了你？以至于你要将她治于死地？”

静姝垂下眸子，她并非要至她于死地，只是，她不该对陆微下手，但她不能说。

“宋娘子知她的团扇在我手上，必然知道了我的身份，我不想长期受制于人，再者......她虽为细作，但己经背叛了自己的主子，对于一个细作而言，她本不该......活着。”

“那么你呢？你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可知是该活还是该死？”

静姝面上平静，但心里岂能没有波澜，谁不想活呢，但她也知道自己的命运，活着，对她是奢想，她并不惧死，不过，没有完成想做的事，她还不能死，但她这么做了，主动承认了，依王元昱的性子，会让她活吗？

赌，或许是她唯一可以依仗的。

她取下发上的梳篦，一头青丝散落而下，“奴只求一死，望大将军将奴与奴的母亲葬在一起。”

王元昱看着那柄梳篦，握了握拳头，忽尔大笑起来，笑她的可笑，笑她的意想天开，“你是想让我看在这柄梳篦的份上，放过你？”

静姝不语。

王元昱突然有些后悔，当初不该向她透露梳篦的故事，又或许她己经知道了梳篦的由来，一直在背地里看他的笑话呢。

王元昱紧紧握掌成拳，忽尔平复了心情。“死也要与你母亲葬在一起......那么，你的母亲是谁？”

静姝道，“奴的母亲姓吴，葬在桃花渡口九峰山上。”

刚说完，只见一支茶杯飞了过来，砸在她的额头，顿时额上鲜血直流。

王元昱挑了挑眉，“我以为你能接住，元定在你手上不也吃过亏。”

静姝以袖拭了拭额，“那是奴侥幸。”

王元昱哼了一声，“倒忘了，你不惧用刑，想必也不惧死，你的母亲......假的吧。”

静姝继续道，“山上有一所破庙，奴的母亲就葬在破庙旁，墓地朝北，母亲生前不能回北地，死后希望能看着北方。”

王元昱冷冷的看着她，“你觉得我会相信？对于犯人，都是投入乱坟岗，凭什么你要除外？除非，你能如实交待，便会如你所愿。”

王元昱抛出了条件，当然，他心里也明白，她什么都不会说。

“陛下被谁所掳，为何会在宋袆车上？你为何又从夫人车上带走陛下？你的主子是谁？刘茂是你的同伙但并非你的主子。”

果然，静姝什么都不肯说了。

“是不是太后？”

牢房一片寂静。

王元昱再次握了握拳头，对于她这种硬骨头，似乎毫无办法。

王元昱起身，来到她面前，俯下身去，静姝迎上他如鹰的目光，两人这般对视着，一个眼神凌励，一个眼神平静，一个如剑，一个如盾。

她的眼中藏着太多秘密，无波的湖水，却深不可测，王元昱何其甘心？

“你在赌本将军不会杀你，所以你才敢揭露宋袆，是怕她将来会坏你的事。”

静姝张了张嘴，“杀与不杀，全凭将军。”

“你以为，你留在本将军身边，就能探听到本将军的消息吗？”

静姝直言道，“很难，但奴尽量吧。”

王元昱不知该气该笑，“你不如宋袆。”

“是。”静姝承认，“她在你身边五年，你未查，奴一出现在大将军面前，大将军就对奴有怀疑。”

王元昱扯了扯嘴角，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没有错，宋袆在他身边五年，他没有怀疑过她，因为她没有做过让他怀疑之事，他了解宋袆，她的心思，她的眼里只有他，一个心里只有爱，只想着爱的女子，是不会背叛她的爱人的。显然静姝不同。

王元昱从地上拾起那柄梳篦，“若不是此物，你死数次不止。”

“奴明白。”

王元昱眉角跳了跳，将那梳篦插入了静姝的发里，道了一句，“你的主子很聪明。”

静姝又垂下眸来，突听他问来，“你名静姝，姓什么？”

静姝未料他有此问，“马。”

“马......很好，很好。”王元昱笑了起来，站直了身姿，“来人呀。”

张萧打开了房门。

“告诉吴千，从现在起，这位马氏便成为本将军的贵妾。”

静姝猛的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