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嗝……”

扔下手里的鸡骨头，孟玄满意的打了个饱嗝。

“公主，这家伙的手艺不错啊！你从哪里找来这么个随从？”

得知陆云其实是姬若瑄的手下之后，孟玄的态度就缓和多了，一开始，他对前者是隐隐抱有警惕之意的。

“云州，不过是暂时的随从，算算日子，还有个十天不到吧！”

陆云没有关心两人在说什么，只是将注意力放在霓裳和莺儿的身上。

野鸡是在山上抓到的，有一位真玄两位通幽境的高手在这儿，抓点山货简直是手到擒来。

简单的火烤，找了些香料，金黄酥脆，滋滋冒油。

吃了东西之后，莺儿的状态看起来好多了。

不过在得知姬若瑄的真正身份后，两个丫头立刻感到有些手足无措，救她们的人，是大周朝的公主。

在觉得事情有些天方夜谭的同时，霓裳和小莺看向姬若瑄的目光，总是不自觉的带上了一些敬畏，眼底当中，还隐隐有些自卑。

吃了东西，陆云和姬若瑄打了个招呼，决定自己带霓裳和莺儿两人转一转，顺便开导一下她们。

栖凤山风景秀丽，山势算是比较平缓，三人走走聊聊，一会儿谈到王府，一会儿又说起那日分开后的经历。

陆云这才知道，当初两个丫头跟着逃难的百姓一起，冲出了城东，后来便被劫道的山贼抓了去。

只是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地方，再后来，便是被李天禄带下了山，途中有几次李天禄想要霸占两女的身子，结果因为莺儿的坚决反抗做罢。

但其实为了保护小莺的性命，霓裳早有妥协之意，准备假意顺从，然后等李天禄放下戒心之后与其同归于尽。

若非机缘巧合之下恰好在九原郡外碰见陆云，而后者也是不放心的追进了郡府的话，恐怕现在的她和小莺，已经被李天禄玷污了身子。

提起往事，霓裳忍不住潸然泪下，莺儿也紧紧的靠在她的怀中，无声流泪。

陆云心中幽幽一叹。

社会底层人士，总是命运多舛，他自己的境遇同样差到了极点，根本不知怎么安慰二女，只能勉强笑道：

“无论如何，生活总得继续，况且可怕的事情并没有真正发生，现在的你们已经安全了，忘掉之前的一切伤痛，迎接新的人生才是正途。”

“对了，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吗？听说世子如今在云州府？如果你们想回去，我会想办法的……”

两女止住身形，并未言语，陆云以为她们不愿，挠了挠头，又说道：

“那你们在越国，有没有能够信任的亲戚前辈可以投奔？”

说话之时，陆云正低头看着地上的草芽，并未注意到两女的肩膀正在微微颤抖。

直到他半晌没有听到声音，抬起头之时，却看到霓裳和莺儿已经转过身来，贝齿紧咬下唇，泪珠不断自眼眶滑落……

“霓裳，小莺……你们这是在哭什么？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如果有说错话的地方，我向你们道歉，赶紧别哭了……让人看到，还以为我在欺负你们……”

但这番说辞并没有起到想象中的效果，甚至看起来两女好像哭得更加伤心了。

霓裳抽泣片刻，忽然泪眼模糊的说道：

“我与小莺……年幼被卖入王府，早已无亲无故，这一次发生这种事情，万念俱灰之下，本想了结性命……”

“可是认识了陆大哥之后，知道了那么多有趣的故事和道理，是你……告诉我们，女子无须妄自菲薄，更不用因身份自轻，人和人，应当平等相待……”

“你说你把霓裳和莺儿当成朋友，甚至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来救我们，可是为何？为何现在又要赶我们走？”

“我知道，我和莺儿没有武艺，论容貌才学，也比不上阿七姑娘和姬公主……但陆大哥对我们有救命之恩，我和莺儿孤苦无依，天下之大，还不知何处是安身立命之所……”

“霓裳便罢了，天大地大，哪里都去得，但是我恳求陆大哥，千万不要丢下莺儿，若非……若非她心系陆大哥，她断然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其实当时你让我们逃出云州，她都是不愿意离开你的……直到现在，你送给她的捧盒，她都还放在怀里，至死不肯松开！”

听到这样的话，莺儿嘴巴张了张，用手按住了胸口，什么话都没有说。

陆云却是身躯一震，久久无言，想了很久，他觉得自己真是脑瘫一个。

你说你好好的，没事跟人家灌输什么现代思想？

还说把人家当成朋友，仔细一想，这不就是在对两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卖弄才情，挑拨人家的心意吗？

除了这些之外，送吃的，舍命相救，放到上一世中，怎么看都是武侠电视剧里标准的感情发展桥段。

如今真正经历方才觉得头疼至极，对于两个小丫头，他确实不曾抱着那种心思，只是无聊中把自己当成了三十多的大叔，在给两个小萝莉讲故事。

可是现在人家误会了，自己要怎么解释？

说自己其实有三十多岁了，灵魂重生穿越而来的，你们懂不懂？

这不是扯淡吗？你这身体，怎么看也只有十六七岁，讲给任何人听，估计都不会相信。

想着想着，他心中方才生出一种负罪感。

“陆云啊陆云，你真是个畜生！”

“撩拨了人家，现在还要赶人家走，甚至还要冠冕堂皇的说这是为了你们好？”

现在他终于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话，对于两女来说，会带去怎样深刻的伤害了！

可是不论上一世还是现在，陆云都有一个优点。

喜欢思考，有错就认，挨打立正，一旦发现问题，立马停下来解决，绝不妥协。

“是男人，就得果断点，否则只会将事情弄得越来越糟糕！”

心中合计了一下，陆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力的扇了自己一巴掌。

空气中传来啪的一声，这番动作，直接吓得霓裳和莺儿傻眼了。

后者突然上前一步，双手攥在自己的心口，哭泣道：

“陆大哥，你这是做什么？是不是我们让你为难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和莺儿，想得太理所当然了，你放心，我会带着她离开的，一定不会拖累你……对不起……”

陆云摇了摇头，沉声道：

“不，霓裳，小莺……你们听我说……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我把你们当成真正的朋友，这些话，都是真心实意的，并不仅仅是因为当年的红豆糕！”

“问你们日后打算，也不是要赶你们走，而是另有隐情，事到如今，我也不隐瞒你们……”

“我根本不是什么世子的亲信，相反，信阳王还是我不得不杀的仇人，他与傅之千，害死了我的爹娘，这仇，我穷尽一生也要报，否则枉为人子……”

“但是现在的我，仍旧很茫然，没有内力，居无定所，找不到报仇的途径和方向，我今后的路，既艰难，又危险，也许不知道哪一天，就死在哪个角落……”

“甚至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这样的我，真的没有信心能够照顾好你们，所以我才会说出刚才的话，哪怕这种做法已经伤害到了你们，但是我还是要解释清楚，我的本意，绝不是要赶你们走，你们明白吗？”

陆云问完之后，正想继续说话，一直默默哭泣的莺儿却突然开口说道：

“陆大哥，你不要难过好不好？莺儿知道错了，霓裳姐姐，你带我走吧……”

看了一眼陆云脸庞，她闭上了眼睛，小手不住的摇晃着霓裳的手臂。

后者十指捻着衣角，低着头，咬唇轻声道：

“我明白了，陆大哥，你放心吧，我会带莺儿离开，今后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将来，咱们可能就再也见不着面了，至于你说的那些，霓裳也不懂，但我想，如果是陆大哥的话，一定可以成功的……”

霓裳的声音越发低微，直至渐渐带上了哭腔，最后她忽然欠身行礼，做完那动作之后，拉着莺儿转身就朝山下走，她不敢再去看陆云的脸庞，害怕自己忍不住蹲下身子痛哭，更怕这样的情绪影响到莺儿的病情。

然而这一连串的变故，却直接把陆云看傻了。

眼见着两女跌跌撞撞的走出了十几米远，陆云赶紧追了上去，拦在她们身前，跑步的动作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一时间疼得他龇牙咧嘴，胸口发闷，不由得喘起了粗气。

霓裳和莺儿抬起头，满脸尽是清泪，眼睛中还带着不解之意。

“陆大哥……你这是……干嘛？”，霓裳神色哀伤，声音都有些嘶哑了！

“呼……”

陆云长出了一口气，目光灼灼的看着两女，最后终于是壮着胆子说道：

“霓裳，小莺，我想……你们可能是误会了……”

“我刚才之所以说那番话，只是为了解释我的本意并不是要赶你们走，除此之外，我还有句话想说……”

“在我眼中，你们，世子，阿七，公主，甚至是孟玄，其实都没有什么分别，人和人相处，出身，容貌，都不是重要的因素……”

“真正重要的，是时间堆叠起来的温暖和情感，虽然我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也无法给你们做出任何承诺。”

“我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只要你们不嫌弃，那我陆云，永远也不会抛弃你们，天下之大，到处都可以是家……”

霓裳和莺儿愣住了，前者喃喃问道：

“陆大哥，你不是要赶我们走？那你的意思是？”

陆云摇了摇头，伸出双手，眼神似星河炽火。

“我只想问一句话，你们愿意跟我一起，浪迹天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