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6、老兵之义（1）

听大叔这一说，吴畏吴惧终于回忆起来。这房子，好像有点印象。不过，这‘干爹’的事，吴畏吴惧两人还真有些好奇。

当年吴三桂带兵过境，感叹于这些曾经跟他一起走南闯北、出生入死的老兵伤兵，从当年山海关的青春年华，到现在的老弱病残。

云南起兵，东进湖南，虽然他的内心一百倍地充满自信，可是，还是不忍心让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再一次跟随他再重新经历一次战火。所以，他停下来，就在这河边，就在河内的这座孤岛上，感慨激昂地和一部分老兵伤兵告别。

辞别老兵，让他们回乡，或者找个地方生活下来，安享晚年。

从那里起，这座小岛就被叫‘辞兵洲’。

朱贵，就是其中的一个。

辞兵洲留下来的伤兵、老臣、老将们，并没有像吴三桂希望的那样能回到北方的家。有的走了，而大部分的还是留了下来。从此与当地的百姓一起生活。

留下以后，有年轻的伤兵、残兵，病好后，有的与当地女子成家，过上了家庭生活。而很多老兵，大多都只能单着，或者几个一起搭火过日子。

也有像朱贵这样运气好的，与当地一些没有了男人的寡妇成了家，也就成了割草大叔所说的‘干爹’。

朱贵，本是吴三桂身边一将，不过，武艺方面，他算不了什么，随着年龄的一天天增长，走南闯北学习和实践出来的经验，他倒是在出谋划策方面，给吴三桂出了好几个计策。所以，一直留在吴三桂身边。

平西王起兵东进湖南，确实带不了那么多老兵伤兵长途奔波作战，就把老兵们留了下来。

割草大叔，其实年纪并不大，比吴世琮也大不了多少，大约四十左右，比起吴畏吴惧二十几岁的小将，叫大叔也没有错。他的真名叫吴小权，与吴三桂吴畏吴惧等是不是‘一家人’不知道；不过，天底下，一笔也写不了几个‘吴’字，在得知大家都姓吴后，彼此都亲近起来。

早年，吴小权的父亲也曾从军，但具体是什么军，大家也不知道。几年后，就留下了吴小权母子俩。吴小权长大后，母子俩相依为命中一起生活。

几年前，朱贵等一伙老兵，在此留下来，阴差阳错，两人就走到了一起。相互照顾着，吴小权也接受了这一事实。这个老兵朱贵，就成了他名符其实的‘老爹’。一家人倒也相处和睦。

两人坐下后，吴小权也找来一颗凳子，在两人不远处坐了下来：

“不知两位，找我干爹有什么事？”

“我们是曾经大周昭武皇帝的兵，曾经在广西龙威将军手下，现如今……”

还没等两人说完，吴小权就站了起来，道：

“你俩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吴小权，由于自己父亲因征兵而死，所以，他被免除了兵役。虽然他没当过兵，可是，这些年的兵荒马乱，所发生的一切，他都知道。平西王东进，又给他留下一个当兵的‘老爹’。这‘老爹’背后的故事，他都懂、都知道。所以，不用吴畏吴惧说，他都知道是因为什么。

吴小权走进了屋里，一会儿出来，道：

“我老爹，叫你俩进去。”

屋里很暗、很矮，吴畏走进去，还不觉得什么，稍高一点的吴惧，走进去，头不得不一直歪着。

昏暗的房间里一张床上，朱贵躺着，已是一个风烛残年、只剩骨头的老人。

几年前，还能在清水河上摇船渡人的朱贵，却连床都爬不起来了。吴畏吴惧只能从他那沉陷的眼窝中，找到一点几年前的样子。

看到有人进来，朱贵努力地想翻翻身，可是，几次努力都没有结果。吴畏吴惧看到了，赶紧走过去，扶着他继续躺下。

“你、你们是……”

“我们是平西王手下龙威将军之兵，我叫……”吴畏吴惧没有说大周昭武皇帝，因为，这些老兵更熟悉‘平西王’这个名字，毕竟这个名字在云南用了三十多年了。对于这些老兵，他们的印象中，还是‘平西王’印象更深。

“什、什么？”

“干爹耳不好，已经听不到你们说话了。”

吴小权在旁边提醒着。

吴畏吴惧只得又大声地重复了一下刚才说的话。

“啊，我、我老了，跟、跟不了平、平西王再打仗了。”

这句话，能看出一位老兵，不能再赴战场的那一份失落。甚至他的眼里，都闪着一丝丝老泪。

朱贵，就是吴世琮在他俩来时，给他俩提的名字，还有给他带的信。信，吴畏吴惧没有看过，不过，凭想像都知道信里都说了些什么。吴世琮肯定没有想到，这才几年，朱贵怎么可能老成这样。他还想着请这位‘老将出马’出山相助。

现在，这封信，还该不该拿出来。

朱贵却颤抖地拉着吴畏的手，动了好几次嘴，说道：

“平、平西王，他、他现在还好吧？他还、还能，吃、吃肉喝酒吗？”

吴畏一阵心酸——他还不知道，那个叫‘平西王’的，后来成了大周昭武皇帝，后来……

可是，吴畏还能怎么跟这样一名老兵说。

他低下了头，尽量别让这名老兵看到他的脸。

“干爹时常想起当年，他跟平西王一起行军打仗的事，也时时想起平西王，可是……、可是，后来之事，我都没敢告诉他。”

房内的几人，都说不出话。

“我、我老、老了！”

朱贵说着，用另一只手指向自己的干儿子吴小权，“你、你去把他、他们给我叫、叫来，我有、有话要对、对他们说……”

“谁？！”

听着朱贵要叫人，吴畏吴惧有些警惕。

“不，我干爹要叫的，同样是两位当年留下来的老兵。一名叫陶潜，一名叫魏寒。”

来时，吴世琮也曾强调过，来辞兵洲，不仅仅是为了一个朱贵。能找到原来更多留下来老兵，才是目的。

现在，朱贵已经起不了床，能找到其他的人，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不一会儿，吴小权就从外面带着两人进来，同样是两位老人，不过，看起来，应该比朱贵要年轻很多，精神上也好很多。

看到二人，吴畏吴惧赶紧迎了上去，很有礼貌地给两人行礼。

“我们已经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了，不知两少将军此来，找朱老、我等，有何事？”

没等吴畏吴惧开口，躺在床上的朱贵，示意两人坐到他的床边。

接着，朱贵从他的身上抽出一个小纸包来，颤抖着交到二人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