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1、前进后退

看了假扮太监的楚王身边的随从留下的遗言，吴世琮心里感到无比的悲痛和愤怒，他甚至想拨出剑再把郭壮图杀死一次。

可是，他知道，郭壮图已经死了，大周洪化小皇帝也已经自杀身亡，大周，早已是名存实亡，现在，只是留存吴世琮等人的心里。

从广西兵败到退入黔地；从入京谋杀，到五台山大战，再到江宁孝陵火拼，再到黔地寻兵，吴世琮一直抱着一个光复大周，为大周效命的想法。

他一直在想，大周的失败，是因为清兵的强大、是因为大周湖南进兵的不及时。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是出自内部的互相倾轧。

此次入黔入滇，他本想着寻找所有大周遗兵残将，然后东山再起，光复大周。而这里仅仅进入云南的第一关，得到的消息就能让他对大周所谓的前途发生改变，进入昆明、进入云南更多的地方，又将发生什么，他连想都不敢想。

现在，他对自己的这一决定和初衷都产生了怀疑。

是前进，还是后退，他拿不定主意。

三匹战马在后院里高声嘶鸣，‘催促’着主人要不要继续前进。吴畏吴惧好像也看出了他的心思，小心翼翼地问：

“将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吴世琮没有回答，这一刻，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弯腰走出茅屋，东边的天已经开始发亮。可是，熄灭了灯的屋里，却是更加的黑暗。

难道，这就是黎明前的黑暗。

“将军，我们要不要再走昆明？要不，我们回黔地、回凤山吧。”

提起凤山，吴世琮又想起来。凤山，才是他们该长期停留的地方，凤山，还有真正的大周昭武皇帝的阴灵护佑；凤山，还有陈飞虎兄弟的几百兵丁。

可是，几百兵丁又抵得了什么。更何况，陈飞虎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正规军队。秘密留在贵阳的吴鹏、林杰的几千正规军尚且不能成事，更何况陈飞虎那几百名山兵喽啰。

想到这些，吴世琮回过头，坚定地对两小将道：

“走，继续向昆明出发。”

“昆明？”

“继续向昆明出发？！”

吴畏吴惧都对他的话打上了问号。

“是的，云南、昆明。”

就这一瞬间，吴世琮心里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不再仅仅为了早已名存实亡的大周，他要通过自己的努力，重新建立一个比大周还要强盛的王朝，借以光复大明。

然后，把满清政权赶回东北，在中原大地，重新恢复汉人的统治。

父亲的失踪或者死亡算得了什么；

两个兄弟的死亡又算得了什么；

曾经的大周的灭亡又算得了什么。

但是，他也知道，如果真要做到光复大明，他就得按照他最初的想法，寻兵滇黔，然后，重新拉起义旗。

从黔东的十万大山里神秘的‘相遇’，到贵阳相遇的吴鹏、林杰，他相信，其他地方，特别的昆明以及整个云南，在某些地方，一定还藏着不少大周的兵马，他一定要把他们找出来，然后大家一起，重燃战火……

烧到整个云贵；

烧到整个江南；

烧到整个中原；

烧到京都皇城……

看着将军坚毅的目光，那是一种不可改变的力量。

其实，在吴畏吴惧的内心，何尝不是这样想。跟着将军全中国地跑了一圈，为的是什么，当然不是为了此时的萎靡不前，也不是遇事后的退堂鼓。只是，他们更依赖将军。

“走，后院牵马去。继续奔向昆明，这也是留下来假扮太监的老随从对我们的期盼。”

是的，这个老随从，他为什么要假扮太监也要留下来。一方面，为了守护楚王逃走的秘密；另一方面，就是等待这一天，等待像吴世琮这样大周的‘后来人’来到这里，然后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他们。

告诉他们，楚王还在。

告诉他们，大周真正灭亡的事实。

告诉他们，记住这些仇恨，再去光复大周。

如果当时，他要走，他完全可以跟随楚王一起远走高飞。他留下来，有多大危险，假扮一个逃离宫廷的太监，又有多大的委屈和嘲哄。他能承受这些而忍辱负重地留下来，目的就是要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后人；目的就是要告诉大家一个秘密，楚王没死，从这里开始寻找，他一定还在某个地方等着……

这也让吴世琮暗暗相信，黔东十万大山里，或许……

他们曾经寻找过的黔东十万大山，为什么遭到拒绝。那是因为时机还不成熟。就像现在，他们要起事，时机还没成熟一样。

所以，进入昆明、进入云南更深处，才是目前最应该做的事。

告别老随从的茅草屋，看着他静静地、孤独地立在那里，就像老随从一样孤独地看着他们、鼓励他们。

“将军，老随从已经走了，我们也走了，不如把他的茅草屋给烧了。”

吴惧把马牵到吴世琮面前，道：

“不不不，绝对不行，茅草屋不能烧。”

“为什么？”

“我知道，把茅草屋烧掉，那是老兵留下来的，烧掉它，就等于把它送到老兵那边去，老兵仍然有一个‘居住’的地方，可是……”

“可是什么？”

“交水关，几年前，既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件，清兵对于这里的一切绝对不会放过。他们肯定知道，就如我们一样，总有一部分曾经的大周兵将会来到这里，他们随时都在监视着这里所以生的一切。如果真的有什么让他们值得怀疑的地方，那正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如果我们烧掉了老兵的茅草屋，就间接地告诉清兵，我们曾经来过。

再加上，就算老随从曾经的身份不被怀疑，这一夜之间，老随从‘失踪’（如果清兵真的没能发现安葬老兵的地方）或者死亡，而且他所居住的茅草屋一夜之间又被烧光，这不直接告诉清兵，这里所发生的一切。”

告别了老兵的茅草屋，三人骑上马，又走进了那片森林。

此时天已经大亮，他们不敢直接走进交水关。昨天夜里，老随从带着他们上山时，好像他已经预知将要发生的一切。老兵告诉三人，从山后，有一条路，可以直接绕过交水关，直通后面去往昆明的大路。或许是老随从早已安排了自己的死，在他死之前，特意把这事告诉三人。

走进森林，继续往前行，不到半日，看着就要绕过交水关，可是，远远地，三人却看到了一队清兵，正从前面的大道上走过来。

难道自己已经被清兵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