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巴巴的炒米混合着冷水，不断的进入弟兄们的口中，打了一夜了，他们的肚子早就咕咕叫。

“老表，等哈记得跟在我身后，别乱冲。”

躺在地上的士兵身边摆着枪和子弹带，钢盔被他们垫在头下，就那么懒散的躺着，等待着进攻的命令。

“为啥？”

旁边的弟兄不解的问着。

“山伢子，集上出来了十多个后生，现在活着只有我们五个了，我们总得有一个活着的回去报信，回去告诉乡亲们，我们是跟鬼子拼命死的，没给祖老先人丢脸。”

另外一个年老的士兵睁开眼，眼角已经浮现出泪光，那些后生，他每次都是亲手把他们烧掉，每烧一个，他就觉得自己的魂离綦江越来越远。

“叔，要回去也是你回去；我们护着你。”

“屁话，护我干啥？山伢子才十八岁，连女人什么味道都不知道，劳资可是啥都见过了……”

……

散乱的灌木中，林下的草地上，到处都是一个个小团体，他们或许以集为单位，或许以保甲为单位，乡音中，回忆着家乡的点点滴滴，在他们的心中，这样才不至于迷路。

“让弟兄们准备吧!”

这些弟兄们的话，冯锷其实多多少少听到了一些，可是他并没有阻拦，这是这个时代的中国人应该承担的，保甲卫国是每一个中国人的责任。

“三营的，准备出发了。”

“一营，都起来……”

军官弯着腰，不停的呼喊着，集合自己的弟兄。

“轰隆……”

一颗炮弹带着完美的弧线，拖拽着漂亮的尾焰，在篝火中炸开。

“再向前一百米！”

篝火边沿，一堆灌木后面，通讯兵背着步话机，炮兵观察员在里面大喊着。

“中国人炮击，准备！”

阵地上，昏昏欲睡的鬼子被爆炸惊醒了，军官们睡意全无，大声吆喝着，让鬼子和缅甸人进入阵地。

“轰、轰、轰……”

简单的试射之后，二十门山炮的集群炮击开始了。

“啊！”

落地就炸的炮弹，在化学反应的助力之下，火光中夹杂着泥沙、弹片迅速的向周围膨胀爆炸，火光闪耀之中，几名敌人被炸的高高的抛起，惨叫声中，重新落到阵地上。

“上！”

张川挥舞着手，大喊着，带着五百多弟兄，弯着腰，跑进篝火中……

“中国人！”

刚刚进入篝火，阵地上的鬼子军官就已经看到了，可惜他的话声淹没在炮声中。

“杀死给给！”

鬼子军官嘶吼着，中国人夜战的套路太明显了，总是利用炮火掩护尽量的靠近阵地，然后发起冲锋，仿佛他们从来不惧怕被自己人的炮弹炸死一样。

“咚咚咚……”

“哒哒哒……”

阵地上，有着掩体的机枪开始咆哮，子弹不停的飞向阵地前方。

“爬下！”

“往前爬！”

军官的呼喊声中，二营的弟兄早已经趴在了地上，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方式进攻。

“轰、轰、轰……”

接二连三的炮弹砸在阵地上，在黑暗的空中划出拖拽出一条条闪亮的光带，阵地前的泥沙不停被卷飞，鬼子依靠篝火形成的视线变得一片模糊，机枪手盲目的扣动扳机，朝着记忆中的位置。

“轰、轰……”

炮击仍然在继续，阵地上不断有人被轰飞炸碎，掀起漫天的血雨。

“寻找掩体，等待炮火延伸。”

阵地前三百米，张川打着手势，让弟兄别乱动，这个距离上，再往前爬，可能炮弹真的会落在自己头上。

“轰、轰……”

前沿阵地承受了几分钟炮击没人注意，当张川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炮弹在离他们远去。

“继续上！”

张川大喊着，挥舞着手，三营的弟兄们再次朝前爬。

“炮击延伸，弟兄们上！”

“呜呜呜……”

坦克的灯光照亮前方，闵飞端着汤姆森，在坦克的后面围着浓烈的油味，迈开步伐，向前进攻。

“上、上、上……”

同时，王宁和冯锷也在移动脚步，不过他们暂时没有进入篝火的范围，而是绕着篝火开始奔跑，向预定位置进行迂回。

“他女马的，中国人的炮火怎么到这里了？都进掩体！”

第二道战壕，鬼子军官咒骂着，让战壕里面的士兵赶快进入掩体。

“坦克！”

“杀死给给！”

巨大的灯光中，第一道阵地上，残存的鬼子和缅甸人大喊着，机枪、掷弹筒吼叫着，齐齐向坦克袭来。

“咚咚咚……”

“哒哒哒……”

“轰、轰……”

“当当当……”

子弹打在坦克上，在黑夜中不停的冒着火星，掷弹筒的榴弹落在坦克周围，不时的炸起一蓬蓬泥土。

“五十米，别靠太近！”

惨叫声中，军官大声的提醒着，让弟兄们别跟坦克太近，那玩意就是吸引火力的。

“噗嗤、咔嚓！”

激烈的弹雨中，车灯不停的被鬼子的子弹打碎，坦克手不得不再次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向前。

“咚咚咚……”

“轰、轰、轰……”

行进中的坦克不停的用机枪和坦克炮朝鬼子阵地射击。

“轰隆、轰隆……”

“啊！”

震天的爆炸中，歪把子机枪连同前面的沙袋被炸飞，机枪手不停的飞向半空。

“坦克来了，继续朝前爬！”

张川大喊着，他们现在距离阵地大概在两百米左右，坦克给他们吸引了大量的火力。

“呼呼呼……”

“呜呜呜……”

激烈的战场中，粗重的呼吸声夹杂着坦克发动机的轰鸣声，进攻的弟兄不停的迫近鬼子阵地。

“一百五十米！”

“敢死队准备！”

阵地上，鬼子军官嘶吼着，在战壕中，缅甸人和少量的抱着炸药包，死死的盯着前方，一百米，就是他们集体跃出战壕的时候。

“中国人上来了，这边！”

“杀死给给！”

越接近战壕，在残存的篝火中，弟兄们头顶的钢盔反光越厉害，终于有鬼子军官注意到了逐渐靠近阵地的三营。

“砰、砰、砰……”

“哒哒哒……”

“咚咚咚……”

步枪和轻重机枪放弃了那些坦克，想先清理掉距离阵地更近的三营弟兄。

“火力掩护，敢死队，上！”

张川大喊着，命令弟兄们开火，作为攻击的先头部队，他们同样成立了敢死队。

“突突突……”

阵地前，枪声大作，春田式步枪、汤姆森和轻机枪在身后重机枪的掩护下，泼水般的子弹涌向鬼子阵地。

“坦克来了，不想被坦克压死就赶紧上！”

身后的坦克越来越靠近，张川大喊着，咬着牙继续向前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