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亲王
作者:深海琵琶鱼 | 分类:古言 | 字数:121.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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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二章 骨雷
“鳄鱼已经备好,骨雷汤有兴趣可以去尝尝。”
田曼眼里不悦之情很明显,看了李喜两秒,接着扒饭。
九步外的李喜,看着满满以食案的饭菜,夹了一块青菜,碗里的饭没消下去几厘米。
偌大的屋子:两面书墙、四方挂画、八扇琉璃窗,将书房照的亮堂堂的。
将近巳时,屋檐上融下残雪两滴,灰雀滴溜着眼,叫了一声,飞窜上天,不知踪迹。
田曼放下碗筷,打了一个饱嗝。
“我吃好了。”
主人家吃完了,客人还没动几口。
她不懂接下来是否等他吃完,眨巴着眼看着李喜。
李喜看了她一眼,慢悠悠地咽了口饭,
“吃这么急,打算去骆家。”
“你知道。”田曼歪着脑袋用手撑着,浅笑道,“你打算一起去么?”
吃饱了饭,田曼这才发现,李喜出现在这里并不合适。
虽然是分餐,虽然坐的比较远。
也知道田振和邓平安为什么不回来,青楼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不愿去想。
太多可能,去问他们也未必说。
也好解决,当没有那种家人就好了嘛。
一瞬间,她就走出来了。立地成佛的既视感。
李喜看她严肃着脸在想什么,与他目光对视,忽然就是笑脸。
温暖而纯粹,带着几分习惯和刻意。
只注意她对自己笑。
他的心被撞了一下,
“我正好有点事过去。”
“哦,那快点吃,我们一起去。”田曼坐直了身子,叫侍女把她桌上的碗筷收走。
桌子上釉的红木,饱满热烈如切开的石榴。
她很喜欢这个桌子,用来吃饭,用来办公时,垫一本墨香的书,脑袋搁在上边发呆。
看着张子源面朝她堆放,如山高的文牒。
老是压迫张子源做她的活,次数多到都习惯了,再次拿起文牒,她就打了个哈欠。
看到李喜朝她看来,连忙拿打开的文牒挡住了脸。
抓起笔,像模像样地开始批阅。
这本文字很多,关于天气、防火、春耕和亲戚家新生的儿子,已经官员对孩子的取名的心得和寄托。。。
除前边一百多字汇报了事件,剩下的全是各种无关痛痒的描述!
他亲戚家的孩子和邻居妯娌之间的扯皮,关她什么事情?
吐血。
还好张子源看着这些,不然她天天看这种东西得气死。
切了个段,写了行字,合上,下一本。
批好的文牒摞了几本,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活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批阅机器。
从面无表情,到身上凶戾之气被激发,才不过几十本文牒。
李喜开始还在拿筷子戳饭,看了一阵田曼,两筷子把半冷的饭刨进嘴里。
放下碗,转脸看着田曼,手背抵着唇齿。
侍女小声地问他,“李公子,需要再来一桌么?”
“不用,我吃饱了。”
田曼抬起头,脸上挂起职业的微笑,三分之一秒后,她意识到可以出门了,眼里突然有了光。
一句话的后半段,她的字有点飘。写完就合上文牒。
“我们这就出发。”
“歇一会。”
“咦?”
李喜转过去脸,田曼看到他在笑。
消遣自己。
她手里的笔断作了两截。
侍女一吓,没敢说话,双手奉上另一支笔。田曼接过放在了文牒上。
“是李大人派你到此驻守,还是你自己要积累军工,做那么危险的押运?”
“都有。”
“哦。
邓平安和田振我是指望不上了,大族的事情我不是很懂,他们就由你来管理,可以?”
李喜双拳放在膝盖上,
“这本来也是我该做的。
邓平安和田振留恋青楼,那是他们本来就是那种人。跟我没有关系。”
田曼眼睛一眯,
“我知道。
既然你到了新城,我打算让你做守城大将。”
“打仗是男人的事情。
我知道你不爱听这些,但我在,你真没必要勉强。”李喜注视着田曼的脸:不带一丝感情。
组织了一下语言,他朗声道,
“京城加急传来的消息,靖王率部驰援青州。
我路过康元城,俘虏到靖王旗下的斥候。
由此可见,靖王的目的不是击退西戎王,而是消灭漠城。”
对此,田曼早有预案,话语不紧不慢,
“知道对手是谁,只要思考怎么赢就好了。
靖王对皇位有野心,他想要云瑶皇位。
皇帝默许他可以与太子竞争,但不废黜太子,这点上做点文章,靖王不会对漠城下死手。
只要太子在位一天,靖王就需要抢位,我们可以做他的帮手。
你知道他的位置,派些能说话、能卖货的人过去交涉。
问题解决了,还有钱赚。留下守城?”
田曼一笑,李喜脸上明显的不开心。
吓不住她,还被安排守城,他守个屁的城!
让一个女人出去打仗,他守不来这个城。
第四一二章 骨雷
“你让我守城,不怕后路被切回不来?”
田曼错开与李喜相撞的目光,顿了一下道,“我信得过你。”
她压根就不打算再回来。
李喜皱着眉,就跟气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田曼的反应,让他觉得很不妙。
直接问,田曼压根不会直接回答。
他不要听谎言,和嘻嘻哈哈之后的不了了之。
这只骄傲的泥鳅,得一下子抓住要害,才跑不了。她的要害是什么呢?她就没有在乎的东西。
田曼心虚,但还是目光强硬的看着李喜,跟个刺猬一样。
“最后一遍,答应守城,或者回漠城去。”
“守城可以。
不过我有件事情很介意,还请领主告知。
你派邓公去漠城的几个意思?”
李喜难得吃一回威胁,比起接风宴后被赶走,还是选择先留下来。
“邓馆长送苏桃锦过去嘛,他本身也是武将,很能打仗的。
我之所以让他去,就是相信李大人的能力,一定能妥善处理此事。
你知道的嘛,我名义上是邓公儿女,行事上多有不便。”
田曼一脸‘你信我’的笃定。
心里知道这事自己办的不地道,都说皇位给李喜,还派个野心勃勃的邓公过去。
更厉害的是,剑门关时份额卖给左巍五分之一,都没给李喜商议。
光说责权,李喜完全有资格知道,她剥夺了李喜知道和商议的权力,可谓非常之下流。
到现在也在视情况决定说不说:
李喜他很可能控制不住脾气。
她承受不起失控的后果。
于是决定不说。
心里稍微想退缩,想到邓平安和田振,退无可退。
不相干的人呢。
兄弟姐妹相称,关键时连心理安慰都起不到一点,要他们何用。
田曼悲伤地想到:开春了,兄弟姐妹也该散了。
李喜听她说话已有七分相信,
“翁祖会好好处理,你不用担心邓公。想他再也不能出现在你面前,你说一声我来办。”
“大可不必。”
田曼挥手,侍女鞠躬退走。
李喜眼睛一亮,起身,田曼同时起来,
“你别拿那种眼神看我,这是警告。”她真的动了杀心。
李喜动了下嘴,笑了一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告诉我你想去哪里?
别说谎,骗不了我。
漠城的规则单独支撑一个国家都行。
复国,恢复赤龙国,对你根本没有意义。
需要苏桃锦,是因为借口复国建立你自己的国家,派邓公过去,你是想让他与我李家两败俱伤。
皇位,你是打算留给,左巍。
我说的对吧。
你知道他如今有危险,想要抛下一切去找他是吧。”
李喜提到左巍,咬牙切齿,但还是保持微笑。看起来更加恐怖了。
田曼听他说的挺对,最后一下却跑偏了,哑声,无法辩驳。
半残的李家,也可以上位。他偏偏想左巍会带来威胁,呵呵。
去特么的感情。
“你说的对,对个屁!”
田曼解释是不想解释的,因为没有意义,谁也不能改变谁的认为。
但是说她想着左巍,真特么把人气死了。
缓了一口气,田曼平静地看着李喜,
“你不想守城,我不勉强你,城里的活计你随意挑,爱歇着更好。
我很忙的,你没事可以走了。”
“我很多余?”
李喜自认为很理智、冷静,实则已经被感情冲昏了头脑。
他想去亲眼看左巍的死亡,他甚至想把左巍的头颅带回来,警告田曼不要在想着别人。
她是完全属于自己的。
他的家族是世上最好的,而她有无数种办法让他的家族鼎盛,结合起来不是很好么。
世上就没有他两个这么配的一对。
只要能留下田曼,他有的是时间等她露出破绽,有的是办法让她打消对自己的成见。
现在很苦,但未来是光明的,他们的一生会过的很幸福。
田曼稍微后仰了身,胳膊横胸前抱着:
吵架很容易造成暴力事件,李喜的体格肯定不会是受害者。
对方情绪激动,这个时候最好不要说话。
但是不说,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生出间隙来,让敌人钻了空子,就是变相给自己挖坟。
参杂感情的结盟,麻烦如斯。
她是为什么要处理感情的问题呀,都拒绝了,他怎么就翻不过那页呢。
“你是我朋友,怎么会多余,你想多了。”
“那我可以抱你么?”
“不可以。”
“你骗我。”李喜的脸,瞬间就冷了。
田曼:他怕是对朋友有什么误解,还带升级关系的。
怕是男的、女的都是陪床预备队。
太野了。
哥们的人生真的彪悍的一批。
“你误会了点什么吧。我理解的朋友是一起开心、一起玩、一起赚钱,搂搂抱抱那是恋人之间才会做的事情。”
“那我们不是朋友了。”
第四一二章 骨雷
李喜一副感兴趣的样子,“我要做什么,咱们才能成为恋人?”
田曼气的笑了出来,
“你想做点什么的话,就去多见见美人,变回认识我之前的恶少都行,别跟我谈感情。
咱们要么是朋友,要么什么都不是。了解?”
“我真没有机会?”
“你遇到一个馋你身子的壮汉,你拒绝了他,他还缠着你,你会怎么办?”
“。。你该去骆家了,我去守城,晚餐我想吃炒菜,再见。”
李喜轻松地一笑,挥手离去。
就跟聊的很愉快似的。
田曼原地无语,李喜也会逃避问题么,真是开眼界了。
骆家宅院。
屋宅什么的都是准备好的,骆家迁来打扫都不需要。
安排好居所,族内子弟组织起来,就拉到官署学习、适应工作去了。
田曼看到的大族,很少像李家那么多人一起出现的。
心里以为,又是李大人什么谋略在里边。
算计人心的老头,有没有有想过她没有心啊。
不过李大人有办法帮她把心找到。。老家伙虽然厉害,她也蛮依赖的,到底不能依靠。
太可怕了。
腿上的黑猫揣着爪子,眯着眼,金色的阳光照在它身上,一层淡红色的光晕。咕噜咕噜的声音令人安心。
冬天过去了,春天要下血雨。
田曼将它提溜了起来,埋脸式吸猫。
黑猫生无可恋,瞪了她一脚,挣脱出去,小马一样踏着快步跑了出去。
“领主大人,族长有请。”侍女福身,站在门边引路。
“好。”
田曼很伤心,拍拍衣服上的梅花印子,进屋落座。
骆阳面色红润,看起来刀伤已经完全康复了。
“骆族长,身体好些了么?”
“我已经好多了,多谢领主记挂。”
“骆族长,明天的宴会请了城里大族一起热闹,城外西戎部族族长也会参加。
安于部族打算加入漠城,既然他们有这个意愿,我也不能拒绝。”
骆阳皱着眉头,点点下巴。这个话题对他来说超纲了,生意上的事情他还能说,军事方面,他实在无能为力。
整个骆家,在西戎长驱直入青州时,发挥的作用甚微。
到后来,还到了举族迁往益州的程度。
他更加不愿过问除赚钱外的事情。
田曼也不想逼迫他,可是时间不允许慢慢感化骆家。
用武力,亦非她所愿。
“如你所知,西戎王是漠城的朋友,我是因为要打夏林才没能帮他打益州的。。”
骆阳面上肌肉抽动了两下:骗鬼呢。
田曼继续她深情地说法,
“我十分敬佩他的武力,益州对他来说,问题不大。但依附他的部族以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我素有仁德爱民的名声在外,不能不管他们。”
骆阳就看看,不敢说话,他不知道田曼说的明君是谁,反正不是田曼本人。
“我想,将他们聚集起来,形成一个部族。开春了,人也想家,我打算送他们回去。西戎王那边忙,过后再告诉他。
你看如何?”
“老朽愚钝。说来惭愧,我骆家枉称青州大族,族中找不出一位进士出身可以帮助领主。
我骆家仅冲儿一人可以,领主如能将他寻到,新城定然蒸蒸日上。”
啥风险都不想冒,骆族长深谙‘苟到最后就是赢’之道呀。
田曼笑容不减,
“骆山冲定然是要找的,骆三爷挺记挂他的。”
“那就好,老朽年事已衰,骆家以后就靠冲儿了。”
“。。。”
死老头,装死不帮忙,以为我不会对老人家动手?!
田曼依然笑的温和:骆家不主动帮忙,还拿准了自己得顾自骆三爷的面子,不会对骆家动手。
外头打着仗,他们家就像安安稳稳呆在安全区。
有错么?
没有。
但是享受路骆三爷的保护,还不帮他分担风险,就是骆家的错了。
骆阳的锋芒早就散了,赶鸭子上架也不行。鸭子给对上西戎王的怒火,塞牙缝都不够。
世上能称为同伴的人,真是少的可怜。
“接风宴安排的菜色不错,对骆族长的伤势恢复有帮助。”
田曼话音一落,门口侍女说休神医来了,随后休神医就被请了进来。
骆阳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咬着后槽牙接受了身体检查。
另一间屋子里,田曼默默喝茶:
老家伙,怎么对他好都没用,永远想着他族里那点利益,骆家不消亡下去都不可能。
趁着骆氏一族声望未散,得发挥一波余热。
西戎人组成的部队,她要定了。
两间屋子中间有门,休神医为骆阳检查完毕,就把门打开了。
“领主大人,路族长身体无碍,已经痊愈。”
“甚好,有劳休神医。”
休神医笑了下,人就走了。骆阳一脸幽怨:‘无碍’还能偷换概念,加什么‘已经痊愈’,这回称病不去宴会都不行。
凭着安稳生活四十年的经验,他本能的想要远离田曼。
给好处收着,出头的事别干。
可是,小子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算计,偷袭他这个老人家。
不去都没可能,去了,不知道他要搞什么事情出来。
“骆族长为何如此沉默,身体不舒服,我去叫休神医回转来。”田曼关切的很。
“无碍,多谢领主关心。”
“骆族长好生保重身体,我就不打扰了。”
田曼起身,朝骆阳抱拳告辞。
骆阳愁眉不展,也向着田曼抱拳。
他总觉得,领主不会轻易放过骆家。但跑吧,不在领主地盘上都没跑掉,如今都在人地盘上了,更跑不掉了。
他骆家叛变的消息,因该传遍青州了,一家老小在在此,相对来说安全。
如能将骆山冲带回来,团结回来被逐出家门的骆三爷,骆家未必不能崛起。
转眼就到了接风宴席的现场。
不止接李喜一个,他护送来数十个家族,虽是分家子弟,人数加起来也是不少的。
城外的部族接到邀请,首领们不敢进城,比起性命,威名什么的不值一提。
田曼本打算等他们消耗一空,但鸦城传来阿姐的消息:
右贤王所部正在攻城,连横的六个城池已被攻陷两个,其余的也缺衣少食,没有水源。
信送到新城来的这段时间,那边因该更加危险了。
她这边还没法派人过去,新城三面有十来个部族,如不能一网打尽,物资一路上都会被追着咬。
就跟鬣狗群啃食斑马一样,斑马眼睁睁看着身上的肉被啃干净。
“那些部族首领,被打怕了么?一个都不敢进城。”
田曼到了会产,看到家族子弟一边吗,已经久候多时,而部族首领一席,空空如也。
张子源看到田曼来了,与聊天的公子分别,走到田跟前抱拳,
“领主,安于部族族长跟你说话后,回去就吓病了。
其它部族的首领,以为你是个怪物,遂不敢进城。”
“什么胆子,骆族长知道我谁都没反应的,他还能病了,需要我亲自去请么?”
田曼特地换了很漂亮的礼服,心情很好,并未因为人没到齐而生气。
话音落下,李喜也到了,身边带着一帮小跟班,清一色的水寒绣瑞麒长衫,皮革收住袖口,看起来精神干练,像是来打擂台的。
李喜的衣服素与他们不同,一堆绿叶衬红花。
他们一道到,就吸引了全场人的目光,从各大族公子不同人,同样的惊恐、厌恶、唯恐避之不及的眼神表情,可见李家子弟风评很统一。
一来就占据了最好的位置,顺手的第二位。
“领主,西戎部族怎么没来?”
李喜装作很惊讶的样子,眼里笑嘻嘻没个正形。
要不是他田曼认识他有一阵子了,真怀疑他被夺舍了。还有,那恶心人的温柔眼神。
神呐,她也想请病假。
“不知时候罢,我差人去请。”
田曼伸手招呼人,李喜给她摁住了,侧脸看向身后,跟班们出列抱拳,
“我等闲着无聊,领主派我等去吧。”
“哦,有劳。”田曼收回手,看着李喜。闹哪出呀?
去叫人的队伍走了。
李喜一脸理所应当的问,“宴会之后,你打算去鸦城?”
“对。”
消息的来源,她一点都不想过问,问出来徒增烦恼。
“左安之和你手下一员女将,是夫妻?”
“你问这个作甚?”
“你不觉得这很厉害么,左安之的家世背景,跟着一个江湖戏子跑了,数年之后,他从西域回来,戏子成为了女将军。”
李喜说这个时,眼睛是亮的,很是向往。
田曼却对此缺乏想象力:想那些,也不能救援阿姐,也不能阻止左巍被杀,左安之两边为难。
她知道左安之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