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月晗不解地转过身，双手抱拳：“属下萧月晗拜见大将军！”

隔着人群，霍沉暮望着林清芜的背影，目光悠远流长。

萧月晗暗暗握紧兵器。

士兵收回兵器，没了阻拦，林清芜又开始迷茫无措起来，一步一步朝着那儿走去。眼前的泪水挡住视线，越来越模糊。近在眼前时，脚被石子绊倒，重重跌到在地。

隐忍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爆发了。

“玉荷，梦娇，你们答应过我的，玉荷，梦娇，你们答应过我的，你们答应过我的，一定会活下来，你们答应过我的，你们答应过我的。”

“你们答应过我的，你们答应过我的！不准死啊，不准死啊，你们答应过我的！你们答应过我的！”

士兵们握着铲子，不停往尸体上埋土。

豆豆跪到在小姐身旁，并不知道小姐和这些人发生了什么，但是看着小姐梨花带雨的神情，听着小姐绝望又无助的嘶吼，心都要碎了：“小姐别哭了，小姐别哭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好不了了，她们连十八岁都不到，被人强奸强暴就算了，连死都不能由自己，为什么，为什么？她们没死，她们没死，她们只是睡着了而已，你们不许埋葬她们，不许！”

林清芜跪着来到尸坑前，手伸进黄土里，一抔土一抔土地推开土堆，露出没有血色的面容。

“小姐，小姐！”

“她们没有死，她们只是睡着了，她们只是睡着了啊。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如果我没有受伤，我没有被戎狄人拉扯住，我早一点搬到救兵，她们就不会死，她们就不会死！”

林清芜红色的眼眶射出狠厉的眸光，接着，朝自己的脸颊猛的抽去。

“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你们，是我害死了你们！”

豆豆看着小姐发狂的双眼，只得紧紧抱住小姐的腰身：“小姐，小姐，你没有错，错的是戎狄人啊，小姐，小姐，你没有错！”

戎狄人？

戎狄人？

林清芜泪眼望向安静的囚车，拽开豆豆的手，缓缓站起来，像一具没有意识的躯壳。

“小姐，小姐……”

囚车上等死的戎狄人，对上女人凶狠的目光，惊慌地往后退。

林清芜准备冲过去，抢过士兵的刀，只要能报仇，杀一个是一个，她的手已经沾了血，这些人就该杀！

他们不是人！

是畜生！

林清芜冷眼扫过，异常平静地走过去，半路，霍沉暮却挡在了她的面前：“你干什么？快让开！”

霍沉暮听着林清芜的怒语，不动声色扼住她的手腕，摆在她面前，斥骂：“先看看你自己，还嫌不够惨吗！”

林清芜顶嘴，“我不在乎！！”

“我在乎！”

“你懂什么！你快放开我，你快放开我！我要杀了这群王八蛋，我要杀了这群畜生！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林清芜用力挣扎，挣扎不开，就猛捶霍沉暮的胸口，“你放开我，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我要他们偿命！”

“他们该死，但这不是你发泄的理由！”

“是！我说是就是，放开我！”

“……”

霍沉暮深吸了口气，林清芜看着他，拉过他的手张嘴就咬，没一会儿，咬破口子的血就顺着林清芜的嘴角流了出来。

“将军，你的手！”赵破狄和萧月晗上前，看见大将军的神色，又止住了步伐。

霍沉暮静静看着狰狞的林清芜，平静如水，稳如泰山。

“小姐，小姐！”

霍沉暮抱着昏迷不醒的林清芜，急匆匆奔回东苑的消息，一路上，但凡因行礼而阻拦去路的，通通被骂的狗血淋头，下人不知所以然。

此事轰动了整个霍府。

霍沉暮年少时也曾鲜衣怒马，意气风发，是个在长安城肆无忌惮的贵公子。人人皆言：年少骠锐，后生可畏。霍沉暮经过几年军旅生涯的洗礼，果真就褪去了少年的冲动莽撞，如今一事，倒又让霍府的人回忆起先前之事。

王嬷嬷跟霍老太太禀报此事，末了，又说一句：“老太太先前还担心少夫人和君侯不和，如今看来，可是老太太多虑了，只怕再过不久，您老人家就能够抱曾孙了呢。”

曾孙？

霍老夫人揉揉胀痛的太阳穴，闷闷不乐：“先前我觉着清芜碰上咱们家沉暮，算是她的劫数。霍家和林家的恩恩怨怨，哪儿能这么容易说清？我想着一个小姑娘家无亲无故，就多护着她，多宠着她，弥补弥补我们沉暮的过错和无礼。可如今看来，我怕是老眼昏花看走眼咯，这个丫头才是我们君侯的劫数啊！”

霍老太太无奈摇摇头，嘲笑自己的自作聪明。王嬷嬷淡笑，“可不是嘛，哪儿用得着您老人家出手啊，咱们君侯自己就够了，咱们府上，谁敢跟君侯对着干啊，老太太您就放心吧。”

“话也不是这么说。北苑那边的主子未必会善罢甘休！我们还得多帮衬着点，绝对不能让那个心胸狭隘的女人，掣了我们沉暮的肘！”

……

“岂有此理！”

霍夫人听闻乱葬岗那边发生的事情，气的头昏眼花，怒不可遏：“这个林清芜枉为大家闺秀，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做出这等丢人之事，她还真是有本事啊！这个女人简直就是祸水！”

“姨母，您不要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人和不相干的事情，让自己身体不舒坦啊！”宋初微亲自砌好一壶好茶，斟了一杯献上：“姨母请用茶！”

“不行！”

霍夫人一个激灵，猛的站起来，“我不能让我的儿子就这么被姓林的人抢走。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儿子被姓林的抢走！纳妾，必须纳妾，初微，姨母要为你挑选良辰吉日，尽快嫁进我们霍家，只要你怀上沉暮的骨肉，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宋初微顿了顿，“姨母，表哥的性子一向固执，只要是他不愿意的事情，谁能逼的了他啊？”

“不愿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归有办法的！他还能忤逆我这个做娘的不成！”

宋初微紧张地握紧手，抑制住兴奋：“初微一切听从姨母的安排。”

……

“小姐醒了小姐醒了！”一直守在床前的豆豆，瞧见小姐睁开了眼睛，喜极而泣。

霍沉暮径直走过来，豆豆让开地方，跑去给小姐倒水。

林清芜睁着眼睛，视线模糊地看着眼前人，看着他的轮廓，隐隐约约猜得出是谁，昨天哭的有些狠，眼皮肿的好像睁不开似的。

霍沉暮平静地坐在床前，和她对视。起初他以为她醒来以后，还会伤心过度，继续情绪失控，但没想到开口的第一句，就是要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