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庆当时如此做是真心的，毕竟方腊是他的亲家，王助的娘子就是方腊的义女，也是方小六的干姐姐。就算没这层关系，大家都是绿林中人，讲究的就是一个道义，三个人能吃多少东西，养着就是了，还能获得巨大的好名声，这买卖划算。

怪就怪在田十一突然出任了信阳军镇兵马都监，摆明是来找淮西王晦气的。方小六、王寅、方七佛三人与田十一关系莫逆这事，大家都是知道的，所以方小六三人立即从座上宾变成了阶下囚。身份转换之快，堪比阎王爷变脸。

田十一想用王助换回方小六和王寅是真的，方小六对于田十一来说，比一万个王助都值钱，比一百个淮西军都珍贵。或者说，这之间就没有可比性。若今日没能捉到王助，十一哥一定会为了方小六的安危放弃进攻淮西的。因为田十一从来就不是枭雄，他只是一个将至亲之人看做比世上任何人、任何事都珍贵的小男人而已。

收到消息的王庆气得暴跳如雷，既恼火于王助的自作聪明，又愤怒于丧失了与田十一联手的机会。

天赐军的名头实在太响，方腊都败亡在天赐军的手中，王庆又焉何不怕。毕竟以如今淮西军的实力，怕还抵不上当初方腊后组建的三十万三大营精锐。

事情都已经这样了，王庆没有别的选择，乖乖交出了方小六和王寅。王助不仅是亲儿子，而且是唯一的。如果田十一要求用整个淮西去换王助的话，王庆一定不会干，但只是索要方小六和王寅，那便没什么问题了，反正也是吃闲饭的，换就换了吧。

最让王庆心痛的，是上官义死了。上官义在淮西军中绝对是数一数二的猛将了，没想到死得如此突然，如此没有意义，痛得王庆一个晚上都没睡着觉。最后还是王庆的表兄范全进行劝慰，说是天赐军擅长使用火药神器，多厉害的猛将都抵不过一颗火药弹，猛将在天赐军面前根本无用，所以不用太在意。

范表兄的劝慰起了很大作用，直接导致王庆上了更大的火，第二个晚上也没能睡着觉。

淮西的范全来了，所以田十一派出了自家的范权去接待。两范热切地交谈了一番，交换俘虏的事情很轻易便达成了共识，并当场进行交换，谁也没毁约，谁都没动小心思。毕竟双方都是想要换回自己的人，人没事就比啥都强。

此时京西南路的物资已经陆续运到了信阳，京西南路转运使堪称是不遗余力，恨不得把家底都搬到信阳来。等哪天那位转运使大人知道自己上当了，不知会不会将王广厦剁成肉泥。

方小六轻减了许多，漂亮的玄色武士劲装上，缝了两个大大的口袋，大针小线的样子看得出小六姑娘的针线活一点进步也没有。

小六依旧要走，田十一好话说了一箩筐，方小六才勉强答应暂住三天。

杀父之仇这事情并不是不可以揭过的，因为并不是田无赖亲手杀了她爹，而是她爹爹选择死在了田无赖的面前。只不过，姑父这事却是揭不过的，那就像一座大山，横亘在两人之间。

捉了王助交换方小六这事，田十一之前并没有对众人讲。一来与淮西军擅自来往可能会落人于口实，到不怕赵佶怎么样，主要是因为岳飞等八人，他们都是大宋朝的战将，被他们误会就不太好了。更何况方小六、王寅、方七佛三人，那可是摩尼教的余孽呀。二来就是因为赵梅儿了，那可是个不亚于梁红玉的小醋坛子，多一事自然不如少一事。

梁红玉和方小六本就是闺中密友，小六自然要去看看梁小妞。

梁红玉刚刚结束了对娘子军的操练，正脱下战甲换回常服，不料房门却被人一脚踹开了。

心中又惊又怒的梁红玉慌忙向身上套衣服，随即狠狠瞪向闯进房间的不速之客，下一刻便呆住了。

方小六戏谑地打量着梁红玉说道：“穿上衣服我也认识你。”

梁红玉嘴一撇、眼一红，眼泪不禁落了下来，想说的话却哽咽在喉咙之中吐不出来。

方小六也是眼眶湿润，嘴上却依旧不饶人：“啧啧啧，梁小妞不再是那个最有个性的女人了。你不是说，他们男人喜欢什么，你就偏不长什么吗？”

梁红玉终是没能控制住情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过去与方小六抱在一处。四行热泪浸湿衣襟，诉不完的闺中别离。

莫名其妙跳出个方小六，而且一看眼神就知道与田十一关系不一般，赵梅儿立即打起了十二分小心。牛小沫果然不愧是做思想教官的，与赵梅儿嘻嘻哈哈聊了一会儿，公主殿下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不仅没有打翻酸味的坛子，反倒心疼起小六来。

梁红玉与赵梅儿是明争暗斗的，方小六则保持了一种泰然的沉稳。反正谁输谁赢与她方小六也没什么关系，要头疼也是姑姑的事，管些个闲事做什么。

三天时间一闪即逝，方小六与田十一见面的次数却不多，两个人仍旧不知该如何面对彼此，想说的话能填满舟山外海，但却一句也说不出来，更不敢说。

方七佛与王寅护着方小六走了，到不是田十一不想留小六，只是那丫头倔得很，心里面要是想不通，谁劝说都没用。

“我要去做草原的萨日朗。”方小六远远挥手，高声大喊道。

田十一突然一阵揪心，这丫头不会真跑到草原上去吧。铁木真还没有出生，草原上如今还很乱，可莫要出什么事情。

可转念又一想，方小六想要做什么，自己无论如何都是劝不住的。何况还有方七佛与王寅在，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田十一不禁想起了一句话。有些事、有些人，无论放不放得下，早晚都得放下。如果至今还没放下，那是因为折磨得还不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