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山大人也盯着我们，神色自若，眼神像是被用刀刃修过的木头，带着诸多碎屑的不悦。

许是天色一直昏暗，此时看着原山大人眼底倒也是多了些许让人看不透的阴鸷。

但是当在错开眼神看过去，便连最后一丝隐藏的情绪都没有了，只有淡淡的笑意，莫名让人觉得方才的感觉是一种错觉。

我站在对面，看着大人眼神里的情绪变换微微躬身，淡淡颔首：“大人先行休息，长老与您说笑，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在这里叨扰大人了。”

丹橘长老似是觉得奇怪，虽然是有事情在身，但也不至于是要事。

我看着丹橘长老微微轻笑，转身望着原山大人眼里带了些无奈。

“长老近来多有操劳，想来是疲倦了，让大人见笑了，身为护城法师倒是糊涂了。”

丹橘长老这时候才清醒过来，看着我眼神之中闪过一抹晦涩这才霎时捂住脑袋，满眼诧异。

”我的天，我们，还有事情的吧，站在这里做什么？”

丹橘长老恍然间的慌神让气氛忽然开始急切起来，她甚至未曾对原山大人请安便匆匆走开，看着背影的样子当真是匆忙极了，似是确实是有什么忽略掉的着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有些措手不及，毕竟处理这些人际关系一向不是我的强项。

原山大人似是看出我的为难，便也摆了摆手。

“行了快走吧，年轻人正是干事业的时候，我是个黄土埋在脖子里的人，哪里用得上这样客气？”

我闻声这才松了口气，盯着原山大人轻声道谢：“多谢大人体谅……”

大人晃了晃手，树影之下人影憧憧，看着原山大人站在树影之中，倒像是透过我，在看其他的人，他的目光，实在是深沉的，让人无法忽视。

为了避免再次的交锋，我转身朝前走去，背后的冰凉说不上是凉风带来的，还是一直盯着我的那股视线？

丹橘长老的身形早已消失，果真像是被身后繁琐的事情拖住了脚步。

硕大的院子里像是被在中央的湖泊蒙上了一层水汽，沉寂之中给院子里埋了一层阴森。

走到湖泊边上正中央的位置，我转身朝后看去，方才还有站在树下须发皆白的老人，此刻早已不再原地。

留下一地的空旷，仿佛刚才的交谈，都是错觉。

我晃了晃脑袋，只觉得今天的怪事当真是太多了，走出院子，我接着顺着小路朝前走，走了不远便看到丹橘长老的身影在不远处徘徊。

时而踹踹石子，时而拽拽树梢，人影在微光之下显得单薄，但也有几分笔挺。

“诶，你来了，站在那干嘛？”

我闻声便朝前走去，走到长老身侧，便被一把揪住了衣衫。

“你方才这么回事？莫名其妙的说什么要事？我们不就是去调查一些事情吗？哪里来的什么要事？”

我淡淡颔首，看着长老皱眉敛目亦是唇角勾起：“长老聪慧，万事自有因果，我这样说，便也是有我这样说的道理。”

丹橘长老一听显然是更加不爽快，盯着我眉眼之间尽是打量。

我仍是勾着唇角任由对方打量，但心里却一直在回想着在树影之下消失的老人。

“你这小子，总是和人卖关子，还是在原山大人面前，那老头看着是个和善的，但是人都知道，在这高墙大院之中，谁不是长着一颗七窍玲珑心。”

丹橘长老说着忽然用一种勘破心机的表情眯着眼睛盯着我，喃喃道：“莫非，你是发现什么了？还是说，那老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看着丹橘长老这般模样着实有几分无奈，摇了摇头但也属实说道：“我也只是猜测，一切都很模糊，这女皇城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还有很多，需要详细调查，等我确定我的想法了，长老自然会知道的。”

丹橘长老眼眸深沉，盯着我目不转睛，珍珠一般的视线里带着几分警告意味。

“我知道你一向是自主习惯了的，但还是要警告你，世事复杂，人心叵测，现如今，我们虽然事护城法师，看着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在这大院之中，哪怕是一个下人，也是心机深沉，你还是低调点的好。”

我自然而然点了点头：“那是当然……”

说罢话题便也不再这上面久留，两人朝前走去，一路皆是沉默。

几乎是要将这院子转遍了，但也不曾找到任何可疑的人或事，所过之处哪怕是遇到人也是低眉顺眼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几乎是没看到几双眼睛，人的眼睛是最能体现人的情绪变动和心理活动。

这一路上，凡是我见到的眼睛纷纷被在脑海之中过滤，以求找到最合适的一双。

但确实是能看见眼睛的人少之又少，所有人都垂着脑袋一身先走为快，看的人着实疲惫。

丹橘长老亦是皱着眉头不说话，一身冷冽，看着显然也是不爽快了。

走到一处亭子里，我们两人这才坐下，亭子是仿古式建筑，倒是有点像早些年代那些皇宫大院的亭子，径直的雕花和纹路显现着工匠手艺，顶部是突出去的棱形设计，伸出去的六个端部为这亭子多了几分尖锐。

这样的亭子在这地方不下百个，看上去更像是复制来的，就连每一处雕花的纹路也是一模一样。

“你在看什么？”丹橘长老看着我眉目之间仍是浓浓的打量意味，眼神之中的深沉的很显然是在期待我说些什么有价值的话。

我微微轻笑，看着人说道：“你坐在蛛网下面了……”

丹橘长老瞬间抬头继而起身，瞪着我满脸铁青。

“你这小子——还真是！！！！”

说着便沉声说道：“看你这般说话，以后如何娶得了媳妇？”

闻声我更是无奈了，望着长老淡淡解释：“我们是和死人做交易的，这一辈子，死了便死了，身上本就是承载着死气，如何成亲？这不是毁了清白姑娘么？”

丹橘长老似是被我的话卡住，眼里带着诧异的问道：“难道说，你这一辈子，要和你师傅一样？就这样漫无目的的与黄纸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