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上是成片的水渍，将夜色分成两半。

一半在水里，一半，在青石板之外。

街道上的路灯似是人的眼睛，作为路灯不能僵硬的保持原状，只是机械一般不断闪烁，晃的人眼睛疼。

我收回视线，仔细观察着周围场景。

自从入了这条街道，我就察觉到这地方不简单，上空围绕的尸气太重，甚至超过云层厚度。

以至于分不清现在飘在虚空的，到底是云层，还是尸气……

街道只有一边有建筑，另外一边是延绵不绝的石墙。

石墙被水汽打湿，水珠顺着石墙流下，啪嗒一声砸在地上，带着灰色墙皮。

青砖之上长了青苔，一脚踩上去必须稳当，不然说不准就会摔一个狗吃屎。

有建筑的一边总是吸引人的注意，可关注了半天，除了成片关的严实的大门，到底是什么都没有。

只剩下门缝里微微透出来的星点视线，似是门口正有人在观察着我们。

这种如坐针毡的感觉十分让人不适，但我还是忍住了前去推开这些门的冲动。

入了这地方，还是尽量少惹事吧，这里，毕竟不止我一个。

“小子，你能说说你师傅到底是谁吗？我看你年纪轻轻，该是比我儿子大不了多少，怎的手段这般厉害？我如今想起只觉得心中感慨。”

朱大叔站在我身侧透过昏黄的路灯依稀能够看到神色。

眉目微挑，五官之中带着浓厚的打量，嘴角微微挑起，没有丝毫入了阴邪之地的感觉，倒像是前来度假的。

不过见对方这般淡定，我自是不愿草木皆兵。

只是浅浅笑了笑，边观察着四周边说道：“都是运气罢了，我这般资历，若是不强加修炼，只怕是会被抛弃的。”朱大叔登时满眼震惊：“被抛弃？还有这种人？你小小年纪，我以为我儿子便是身世足够让人心疼的了，不成想，你这小子竟是还有这番心事，当真是苦了你了。”

我摇了摇头，想到师傅教诲，这才说道：“人之生死犹如太阳朝升夕落，实乃常事，若总是一味担心生死，其他事情也做不得了，我没想过长命，只想安静的活着，仅此而已……”

或许是我的说的话太过老成，大叔看着我眼神之中竟也是带着些许我看不透的神色。

大叔拍了拍我的肩膀，亦是不在言语，转身朝前走去。

“小子，好好活着！”

听着前人之话，我到底无奈轻笑，朱力此人虽是桀骜，但到底却是有个心软的好处。

夜色渐渐深沉，整片建筑都似是被人遮住了眼皮再也打不开的眸子。

周身越发清冷，带着湿气的冰冷打在人身上有点跌入水里的感觉。

我深深吸了口凉气，眼神轻轻从身旁建筑上掠开，这些打在身上的视线，越发的强了。

背后的脚步声一高一低，踩着水渍倒也像是活人。

死人，是不会踩到水的，只是，这街道上，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有活人的样子。

“朱大叔——”

朱力回眸，望着我神色之中一片异样：“怎么了？”我没有说话，只是一直望着脚下的水渍。

朱力幸好心领神会，继而探身望向我身后。

过了分秒之后，我亦是缓缓沉下心来，时间，似是在一瞬间僵住不前。

夜色总是暗淡的让人心颤，闪烁的路灯似是遇到了会摆弄琴弦的蜘蛛。

所有能够看到暗影的，不管是活物，还是死物，都在发颤，甚至让人觉得，貌似本就理当如此。

到底是哪里的不对劲，我抬起眼眸望着闪烁不止的路灯，这，又会是谁的眼睛？

“出来吧，我看到你了。”

朱力瞄了我一眼，望着我身后，神色之中皆是一抹沉默。

“出来吧，我看到你了……”声音在街道之中被无限循环，似是遇到了外放，似是遇到了走不到头的轮回。

我再度看着地上的水渍，背后的虚影似是在微微发颤。

“前辈，是我。”我与朱力相视一眼，纷纷抽出符纸朝身后甩去。

火苗顺着身后之人颈间擦过，带着夜色中最后一抹温度缓缓消散。

我看着站在背后的人心情有些不畅，这些人跑到这里难不成是来找死的？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来者正是张谦，而且，身后不止张谦一人……

一道道身形缓缓走去，皆是我不认识的生面孔，可生人却也是在最后一人出现的时候停止。

“李成？你来这里作甚？找死的？”朱大叔望着步步朝前行走之人，眉目之中带着些许愤色。

李成却像是事不关己一般，甚至撩了撩发梢，傲气说道：“这与你又有何干？”

朱大叔望着背后这一群年轻人，又不是升官发财，到这里做什么？

“你们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稍有不慎便会殒命，不是没有人选择这样的地方吗？怎的道士都来了？凑热闹也没有拿命凑的吧……”

我望着李成，看着对方眉眼之间的笑意暗道混蛋。

“只怕是，都不是自愿来的吧，若是有人强行被逼迫进来，倒也是没法子。”

众人登时满眼认同，脑袋点的跟拨浪鼓似的。

朱大叔瞬间消失，下一秒便出现在眼前。

“李成，多年不见，为何你是愈发让人倒胃口，自己送死便也罢了，为何还要让这些年轻人陪你一同死？”

朱大叔眉眼紧皱，周身皆是阵阵怒火。

李成全然一副事不关己，抬脚便往前走，夜色里，逐渐变得不在安静。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是生是死，终是自己的选择，走吧。”

我淡淡丢下一句，也就不在言语，深深吸了口气，望着夜色中的身影，到底这人是想干什么？

直觉告诉我，李成不单单是进来除邪祟的，怕是真正的目标，是来除人的吧。

我转身看了眼朱大叔，对方心领神会，转身便往最后走去。

夜色再度恢复平静，只是时而便会被打断，人群之中的窃窃私语总是让人深觉心烦。

“闭嘴！！！”

朱大叔沉声怒斥，看来也是有这个困扰了。

私语声响戛然而止，偌长的人群被灯光扯的很长，影子被打在身边的石墙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