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行
作者:公孙束竹 | 分类:古言 | 字数:78.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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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 求生
覃亦歌不由得笑了出来,这她有什么理由不答应的呢,刚刚点了点头,就感觉到整个身体都泛起来被针扎的痛感,密集地穿入每一个毛孔中,像是要将她全身的皮肉都剥离出来一样。
她低头闷哼一声,扶着桌子的手都失去了力气,拧着眉头大口喘着气,任由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滑落,咬牙瘫在了座位上。
“王妃。”
“娘娘!”
方佑泽连忙伸手扶住她,扭头看向展子虞,后者连忙拱手道:“请王爷好好照顾王妃娘娘,我这就回十二堂,做为王妃娘娘诊治的准备。”
“辛苦少谷主了。”方佑泽低头看着怀里几乎失去了意识的女子,轻声说道。
展子虞离开之后,方佑泽才将覃亦歌抱回到屋子里,放到了床上。
覃亦歌只觉得脑海中有什么场景不断地飞掠过去,有她父皇的去世,有她三哥的离开,有方佑乾的恨意。
还有她曾梦到过的,方佑泽在战场上倒下来的血腥场面,她只觉得有些讽刺,这个人没有出事,现在要死的,却已经是自己了。
身上的痛苦一波波袭来,又渐渐消失,她身上的衣服也是湿了又换,换了又湿,守在旁边的宣娘心疼地直掉眼泪。
和澄心,徽奴轮番着照顾覃亦歌,但是到最后,却谁也没有睡,都熬着照顾了她一宿。
覃亦歌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她全身都泡在一个木桶里面,上面还盖着一个木板,大约是要水汽不流失吧。
身体处在一片温暖中,因为疼痛而受尽折磨的经脉都在药水里面得到了舒缓,每一处都能够感觉到有温暖在里面流淌。
她睁开眼睛反应了一会儿,暗暗在水中伸了个懒腰,舒展一下僵硬的身体,扭头就看到坐在屏风旁边,正一下下垂下头的徽奴,有些愧疚地轻轻敛下眉。
但是又不想吵醒她,索性轻轻躺在桶沿的地方,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方佑乾怎么样了,方佑泽有没有处理好朝堂上的事情,这一切,都让她觉得没办法安心休息。
正想着,外面有人走进来,她愣了愣往外看去,只看到一个曼妙的身影径自往这里走过来。
徽奴应该是听到了声音,抬头看过去,扭头就看到覃亦歌也正看着来人,连忙走过去问道:“公主,你醒了?感觉好些了吗?”
覃亦歌轻轻点了点头,说话间总算看清楚了来人的模样,是窦云檀。
窦堂主亲自给她治病啊,她竟然多少有些受宠的感觉,虽然也知道大约是为了避嫌,才让这个女子过来。
“王妃娘娘,可还有哪里感觉到不舒服?”窦云檀走过来柔声问道。
覃亦歌摇了摇头。
“这药浴只能暂时压住娘娘体内的毒素,若想根治,还需要更多药材,更多复杂的步骤。”窦云檀坐在旁边,一边将一个小碗里面的药物磨成粉一边说道。
覃亦歌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个,要不然展子虞也不会要她去药谷治疗了。
“王妃娘娘不害怕吗?”窦云檀突然问道。
覃亦歌眨了眨眼睛,不解地看着这个女子。
“娘娘不害怕死亡吗?”窦云檀轻声问道,“不害怕痛苦,不害怕自己有一天,就……”
害怕吗?覃亦歌低下眉,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害不害怕,只知道早在看清楚方佑泽能够赢的时候,她就已经完成了她最开始的使命了。
一个人若是有心心念念未了结的心愿,就算是身往鬼门关,也有可能吊着一口气醒过来,若是没有活着在意的东西,就算身着金玉,荣华富贵,也未必能够打得过这世界。
“娘娘是不是觉得,自己做的已经够多了?”窦云檀像是看透了她在想什么一样,淡淡地说道,“因为我从娘娘的身上,看不到想要活下去的欲望。”
覃亦歌愣住,看向窦云檀的眼睛中带着些许惊愕,原来在这个人的眼中,自己已经是接受了现在命运的人了吗?
她一直以为她并不想死,还不想就这么轻易地离开这个世界,但是事实是,她自己无所谓自己的身体,而只是随缘地活着的了。
“娘娘应该清楚的才是,这个世上想让娘娘活着的人太多了,娘娘就忍心,抛下他们不管吗?”
窦云檀看着她,缓缓说道:“娘娘曾去劝过陆云机,劝他不要放弃,继续活下去,原来到了自己身上,依旧是不在乎生命的吗?”
覃亦歌张了张嘴,但是却没能说出话来,她本也就说不出来——她的命,本就是偷过来的,她也早就做好了随时还回去的准备,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看着方佑泽顺利地登上王位,她自己很满足了。
不管是被上天收回了生命,还是死在了方佑乾的手上,都没有关系了。
窦云檀摇了摇头,将手中研磨好的药粉倒进了木桶里面,然后又将盖子盖上,才轻轻说道:“娘娘如此聪慧,应当知道王爷不能没有娘娘,北燕的各位皇子,也不能接受娘娘离开,娘娘自以为已经扳倒了方佑乾,可是怎么如此看轻自己呢?”
如果她死了,死在了这里,二皇兄她尚不清楚,但是三皇兄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以三皇兄的能力,在北漠取得一番地位,也必然不是问题,所以她不能死,绝对不能,至少,不能现在死。
窦云檀看着覃亦歌已经有了变化的表情,柔声笑了笑道:“娘娘明白了就好。”
覃亦歌点了点头,看着起身就要离开的窦云檀,开口想要问问方佑泽,有不由得骂一骂自己,没办法说话实在是太过难受。
但是窦云檀却好像知道她要干什么一样,走出去两步,又停下来,扭头看着覃亦歌笑道:“娘娘已经昏过去两天了,明天,就是王爷哦登基大典了,如果不出意外,娘娘那个时候应该还有余力,去看看他登上皇位的姿态。”
覃亦歌看着她,眼中流露出来些许感谢,看着后者出去,才再次依靠在木桶上,感受着身体内若有若无地变化,思绪渐渐变得缥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