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场景结束后，梦境陷入了漫长的黑暗中，时不时出现类似打雷的一道道光亮。

“孙兄，这是？”佘正明习惯性地问玄音。

“这段记忆让于喜彪感到痛苦，他的潜意识在挣扎，想要醒过来。”玄音淡淡地说。

“这个管剑恶到令人发指，这次却没死，真是不公平！”佘正明气愤地打抱不平。

玄音却微微一笑说：“也不尽然，对于他那种人来说，全身瘫痪，后半辈子想自杀都做不到，这比死亡还可怕。”

两人闲聊间，最后一个场景出现了。

还是大雾，漫天的大雾让人根本看不清路。管剑却不得不放慢了速度开车出门，他要给用户送一份紧急文件。

客户的别墅在山上。山间偏僻的小路，没什么人，管剑一边听广播一边来着雾灯龟速行驶。速度太慢了，车里又暖和，他走神了。

那次散伙饭之后，管剑再也没有见过于喜彪。不过管剑一点都不着急，从小到大，如果闹矛盾，最后妥协的一定是于喜彪，就是不知道这次他什么时候来找自己认错。

管剑还是把这次当作以往任何一次，他在等着于喜彪。他想着于喜彪可怜兮兮跟自己认错的样子，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忽然，车身受到猛烈的撞击，管剑连下意识的打方向盘都没来得及做，就被弹出来的安全气囊撞晕，之后连人带车，在猛烈的冲击下掉下了山崖。

于喜彪提前了一个星期策划了这起事故，连路线都是精心挑选。他到底是个善良的人，选在偏僻且没人山路上下手，既能同归于尽，也不会伤及无辜。

就在佘正明沉浸在这段极端的友谊之中时，玄音却第一时间捕捉到了阵眼的踪迹，他来不及提醒佘正明，直接跟着两辆车跳了下去。

困灵阵的阵眼就在管剑的安全气囊里。

车不能掉下去，因为山崖下面是于喜彪的记忆盲点，那里一片混沌。

玄音生生地拉住了管剑的车，这才冲上面喊道：“佘兄，下来帮忙！”

佘正明都看傻了，才反应过来，急忙跳到车前盖上。一阵晃动，玄音差点没抓住：“佘兄，你动作小心一些，这个车随时可能会散架，阵眼在副驾驶。”

佘正明慢慢向前移动，好不容易手伸进了副驾驶的车窗，却离作为上的阵眼总隔一些距离。佘正明豁出去了，支撑着整个身体的右脚用力一蹬，他的身子探进窗户大半，就在拿到阵眼的一瞬间，车要急速掉了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玄音反手拉住了他，一使劲，两人都上来了。

佘正明穿着粗气，趴在山崖上问玄音：“孙兄，刚刚若是我们掉下去了，后果会怎样？”

玄音的手微微颤抖，他大口吸着气回答：“万劫不复，多年修行毁于一旦。我们会死在于喜彪的梦里。”

佘正明这才后知后觉感到害怕，即使在梦里，他也觉得自己全身冷汗涔涔。

“上去再说。”玄音说完，率先往上爬。

两人好不容易爬上来，却见地上各种大大小小的禁阵紧挨着。连个落脚点都没有。

“呵，认真的吗？”玄音被气笑了。

佘正明却松了口气：“孙兄，我家传的解法，三日之内定能破阵。”

“三日？我们有三日吗？”玄音用反问顶了回来。

他从身后凭空抽出了一把拐杖。这拐杖做的怪模怪样，扶手处是一只不知品类的兽首。他用力一拔，一把剑无声无息地出现了。

这是一把杖剑。杖剑是把剑锋藏于拐杖之中，史书上记载首次出现是在十八世纪左右的欧大陆。不过这个记载明显是不准的。因为这是玄音的师父周公传给他的。

只见玄音随手一个竖切，梦境居然裂成了两半，他轻轻一拉佘正明，两人一起站在了剑刃上，乘风御剑飞行，尽头就是来时留下的门。

这一场自然又是玄音没有从门里出去，而是另开了一扇门。佘正明出来才发现，这里是于喜彪所在的医院。

两人刚到，就看见有人鬼鬼祟祟的想要进于喜彪的房间。

“钱兄，这么巧啊。”玄音直接和为首的钱洪生打招呼。

钱洪生这才转过身，皮笑肉不笑地对玄音说：“闻名不如一见，孙先生好手段。”

“孙某侥幸逃脱而已，见笑了。”玄音语气敷衍地回道。

这时，钱洪生的手下也在对他轻声说着什么。

另一边，佘正明附到玄音耳边轻声说：“时间到了。”

大局已定。

于喜彪准时地去世了。

钱洪生再也维持不住自己的好脸色了，他恶狠狠地看了玄音一眼，冷哼一声，这才拂袖而去。

等到赌场的人走了，玄音才对佘正明说：“我们回去吧。”

“哦，好。”佘正明被刚刚两人对峙的气场镇住了，这才回神。他同手同脚地往医院门口走去。

“回来，你去哪儿？”玄音问。

“出门打车啊。”佘正明一副理所当然地回道。

玄音冲他笑了一下，说：“不用，我们走门。”

两人打开门进入于喜彪的梦里，又从这个岌岌可危的梦境里找到来时的门，直接回到赌场。

“孙兄。”佘正明不解地问，“你不是说人死之后梦境会坍塌吗？为什么我们还能从于喜彪的梦里回来？”

“留了门还能维持一段时间。”玄音犹豫了一下，又加了一句，“这算是个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

回到生死场，在场的许多赌客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不用问，这把赌场一定输惨了。

“孙先生！”其中一个带着白帽子的老者看见玄音出现，加快脚步凑了上来，热情地打招呼，“连赢三场，您真是赌神在世！下一局压谁，压几点，您千万要给大家提前透个底。”

“过誉了。”玄音没有回他更多，而是敷衍地说。

之前和佘耀林商量时，玄音猜测，赌场最多熬到第五局，一定会来求和。现在看来，第五局还是往多了猜的。

就是不知道钱洪生有没有认出自己。玄音隐隐有些担心。

……

“你不是保证过这场一定会胜出吗？为什么于喜彪还是准时准点的死了？”说话的声音又细又慢，听不出喜怒。

钱洪生站在旁边，半躬着身子，大气不敢出。

“说话呀，怎么哑巴了？你和北风说话时候的底气呢？”那声音又问。

“宋小姐，这次事……”钱洪生抬起头想解释，却被对方打断。

“我让你抬头了吗？”坐在凳子上，对着镜子画眉的女子侧脸问。

钱洪生立刻低下头，继续保持刚才的姿势：“宋小姐，这次的事确实出乎我意料，那个叫孙鸿昌的男人特别邪门，很多我这门派的术法他都略通一二，还不知道从哪里学到一些旁门左道加以修改。”

“只是略通一二吗？”年轻女子本就又尖又细的语调再向上扬了扬，如同两根细细的钢线摩擦在一起，听起来怪诞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