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卓阳拿着资料来找玄音，这个委托排在第二个。因为玄音说，他找了下面的人问过了，吴大妈的儿子已经遇害了，现在魂魄被困在了U国。

“和写信人联系过了。他叫吴观，是吴阿姨家隔壁的邻居，从小和吴阿姨的儿子吴争荣一起长大的。唯一区别是，吴观念完了高中，考上了大学，吴争荣初中毕业之后就在村里种地。去年九月经人介绍决定出国打工。

不是正规的打工，是通过蛇头偷渡过去，做黑民。吴秀芳阿姨今年五十九岁，不识字，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了。我跟吴阿姨说了，晚上会联系她。”卓阳说了基本资料。

“和吴阿姨儿子一起去的还有多少人？”玄音站了起来，有些焦躁地在书房里走来走去。

“同村的加上邻村的一共三个人，他们是先去的Y国，经Y国中转再去U国。不过自从他们走了之后，就一直没有消息。”卓阳说。

“怪不得小蒋的字条里说有三个魂魄。”玄音说，“他们三个的魂魄现在在U国的特别收容所，等待案件处理后才能接回来。”

特别收容所每个国家都有，用来收容信仰不同的魂魄。人死后，魂魄是跟着尸体走的，尸体在哪里魂魄就在哪里，魂魄没有了，所以才有落叶归根这种说法。一般来说，都是人界的家人掏钱把尸体运回来，不过如果死在国外又没钱运尸，那就要等很久了。

“小蒋说这次规模挺大的，除了三个华夏人，还有三十九个Y国人，所以这次我们会和Y国的阴府联合行动。晚上先去和吴阿姨家和她说一下情况，你来说。我们再去看看现场。”玄音说。

卓阳点头。他换位思考，如果自己的母亲知道自己在外面遇害，会是怎样的心情。

太残忍了。

正是这种想法，让练习了一天把情况告诉吴阿姨的卓阳，对上了对方担忧又紧张的眼神，没能开口。

吴阿姨是个老派的人，对神仙这种封建迷信接受起来很容易。

她在经书上签完名字后，听见玄音说：“我的伙计会跟你说明情况。”

吴阿姨和卓阳对视良久，看着对方欲言又止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的模样，猜到了最坏的结果可能发生了。她眼睛里起了水雾，却说：“小伙子，你说，无论什么结局都是他的命，我能挺得住。”

“阿姨，吴争荣他……他没了。”卓阳说完撇过头去，实在不忍心看了。

吴阿姨的眼泪从卓阳开始说就没有停过，她一直在擦眼睛，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具体是怎么没的，小伙子，你说清楚。”吴阿姨大声地问，声音哽咽。

“被锁在一个集装箱冷冻货车里……冻死的。”

卓阳刚说完，吴阿姨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抱住膝盖，埋下头，发出不似人声的“呜咽”声。

连玄音都看不下去了。他半蹲在吴阿姨身边，对她说：“我们接了委托，这个事就会管到底。你放心，我们会把他安全带回来的，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也会给你个交代，害人的人会得到应有的报应。”

说完，玄音深深叹了口气，站了起来，不再劝哭成泪人的吴阿姨。他强行关闭了吴阿姨的梦境。

“玄音……”卓阳有种无力感。

“不要说了，我们去看看现场。”玄音知道卓阳想说什么，但他不想听。

玄音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儿，平复了下心情，才又开了一扇门，门里面是U国的特别收容所。

U国的特别收容所人很多，来往的工作人员行色匆匆，没人注意到走廊上多了两个人。

“跟着我。”玄音小声说，然后就不说话了，学着这里工作人员的样子，领着卓阳走过繁复的走廊。他很熟悉这里的路，像是之前来过一样，没过一会儿就来到一个牢房门口。

吴争荣和另外两个灵魂互相挨着。他们还保持着临死前的状态，闭着眼睛直打哆嗦，感觉冷的喘不上气。

“吴争荣。”玄音喊了一声。

吴争荣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他听见有人在喊他。他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在这里，他们没有名字，只有案件加编号。他是货车惨案二号。

“你妈妈吴秀芳托我们来看你。”玄音又说了一句。

不是听错了！吴争荣跑到牢房门口，一把抓住玄音的手恳求道：“我想回家，带我回家！这里太冷了！”

吴争荣的手很冷。

“不是这里太冷了，是你被冻死了，所以才会觉得冷。让我看一下你的记忆，先了解一下事情是怎么回事。等全部事情都调查清楚了，我会带你回家的。”玄音也不管他能不能明白，解释道。

玄音反手握住吴争荣的手，贴在他的额头上。一阵风吹过，玄音和他身后的卓阳都消失了。吴争荣又变回了一幅茫然的样子，他摇摇晃晃地退回了之前的位置，和身边两个狱友重新挨在一起，闭上了眼睛。

玄音和卓阳来到了吴争荣的记忆里，眼前的场景不断在变化。

“牢房这里随时有人会来，我没时间找吴争荣关于这件事的记忆起点了，只能先进来再找。”

玄音说完，场景又变化了一会儿，最终停在了一个吴家村的村口，那天天气不错，吴争荣和同村的吴观在村口聊天打屁。吴观姐姐要结婚，他请假回来参加婚礼。

这时，村子口来了一辆四个圈的豪车。连吴争荣都知道，这车很贵。两个男孩子不说话了，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辆车由远及近，开进了村子，最后停在了村委会门口。

从车上下来了两个西装笔挺的男人，进了村委会。没过几分钟，这两人就被村主任周向前轰了出来。

周向前一边轰人一边骂道：“滚！再给老子看到你们这群鳖孙，打折你们的狗腿！”

两个西装男面上很不好看，但也不生气，他们拍拍衣服，正准备上车。一转身，看见跟着车过来的吴争荣、吴观正围着车看。

两个西服男其中那个老一点的叫住了吴观：“想看车啊？要不要上来坐坐？”

吴观摇摇头，他觉得这两人很不对劲。都知道村主任周向前特别想给村子里拉投资，但这两个有钱人却被赶出来了。

吴争荣也摇摇头，他没有吴观想的那么复杂，他单纯觉得这辆车看起来很值钱，要是坐上去弄坏了，肯定赔不起。

“我们在村招待所住一晚上，如果想来看车，随时欢迎。另外，我们是做大生意的，可以带你们出国打工，国外工资高，打工打几年就能赚钱了。”老一点的西服男和善地对两人说。

这时周向前拿着一根棍子走了出来：“两个鳖孙！还不走！”

这两人才急急忙忙开车离去。

“你们两个小娃娃，莫听那两鳖孙忽悠人的话，听到没？”周向前对吴观和吴争荣喊道。

吴观点点头，才拉着吴争荣一溜烟的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