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阳才进来没多久，有人敲门。

“咚，咚。”来人轻敲两声，礼貌又克制。

“我去开。算时间他也应该到了。”玄音制止了想起身的妙果，说。

不出所料，门外站着中瘟神史文叶。

玄音刚冷笑两声，刚准备嘲讽他两句，从史文叶身后探出两个脑袋。

“梦神好。”一个丰神俊朗，声音飘逸儒雅。

“梦神好。”一个棱角分明，声音洪亮如钟。

“来你家路上碰巧遇到嘲风和蒲牢兄弟两，他们无处可去，就顺道邀请一起来你家吃个年夜饭，不介意吧。”史文叶笑着介绍道。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史文叶这么一番操作，玄音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一肚子怒气硬是憋了回去，勉强给门外的兄弟两挤出一个微笑。一边侧身让他们进来，一边瞪着史文叶，嘴上还得客气地说着“欢迎，欢迎”。

传说中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话不尽然，龙族性本淫，可不止九个儿子，但是在人界最出名的大概就是这九位了。因为血统不纯，母亲非龙的这些儿子无法出席龙族的年夜饭，他们这一天只能自己过。

嘲风和蒲牢是九子里的老三和老四，兄弟两平日里关系最好，每年年夜饭都会结伴去人界有名的饭店点一桌菜，开几瓶酒，不醉不归。

今年因为特殊情况，大过年的，两人从中午找到晚上，硬是没找到一家开门做生意的饭店。这让一向性格舒朗的嘲风和蒲牢都郁闷不已。瑟瑟寒风中偶遇好心的史文叶邀请两人一起来赴宴，蹭一顿年夜饭

“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史某借花献佛，唐突了。”史文叶慢条斯理地把前因后果给在座的各位说了一遍，最后还谦逊一番。

玄音忍不住腹诽道：“偶遇可能是真的，但是好心？呵呵。”

嘴上却应道：“原来是这样，不过就是加两双筷子的事，我们这家小店还是应承得起的。”

“先吃饭先吃饭。有什么事吃完再说！”伍先生出来打圆场。

饭菜上桌，一大伙人总算坐定，准备吃饭。

“咚咚，咚咚咚。”又有敲门声。

“还有谁啊？”妙果用眼神询问玄音。

玄音摇头，他是真不知道了。

“来了！”妙果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风尘仆仆的大男孩，他裹着一件黑乎乎的羽绒服，也不知道多久没洗了。拖着一个旧行李箱，四角都磨秃噜皮了。

“你是？”妙果的记忆力很好，可以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个人。

她当然没见过。门外站着的是曹成，网名“我爱红烧肉999”。玄音和少白去找他爆料的那次，妙果并不在现场。

“我找玄音！”曹成脏兮兮的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他自来熟地侧身从妙果身边的空档进了门，边进门边抱怨：“我说玄音啊，你这家书店也太难找了，位置偏僻，问了周围商家也没什么人知道。要不是还有个官网，我甚至都不知道地址。”

一屋子人都惊了。

“我去，这货谁啊？是人类吧？是个正常的人类吧？”嘲风看向蒲牢，用眼神交流。

“我也不知道啊！但是身上没有精怪仙鬼的气息，应该是个人。”老实的蒲牢用眼神回道。

“你客人？”伍先生和史文叶同时望向玄音，眼神询问。

玄音耸耸肩，他是真没想到曹成大年三十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渴死了，大哥，你现在不喝吧？能不能先让我应个急？”曹成直接走到坐在下首的蒲牢身边问道。

蒲牢咽了口口水，下意识地把杯子递过去。

“谢谢啊，大哥。”说完，曹成就咕嘟咕嘟把一杯茶都喝完了。

“你怎么来的？”玄音倒是真的有些好奇了，他记得那个令人短暂失忆的香囊确实放枕头下面了。

“嗨，别说了，我刚开始准备坐飞机，结果钱不够。火车票又抢迟了，没买到。最后只能提前三天从我家骑车来了。刚才车子在三条街外散架了，最后这段是走过来的。你说的我能来打工，还包吃包住，没反悔吧？我现在可是身无分文，连公交车都坐不起。”曹成的一番话配上这逃荒的造型，任谁看都无比凄凉。

“我是问，你怎么还记得书店名字和我的名字？”玄音扶额，这个不着四六的家伙完全不明白自己在问什么。

“这个啊！我第二天起床感觉像做了个梦，看了下屋子里的监控视频，才敢确定不是梦哈哈哈。”曹成得意地说。

“你一个又穷又宅的家伙居然在租的单身公寓装监控。你真是个天才。”失策了，这点玄音还真是万万没想到。

“那个监控是搞活动充话费送的，不用白不用嘛。”曹成大气地说。

短暂的沉默。

“有什么事等会儿说，先吃饭，再不吃饭要凉了。妙果再加一副碗筷，小曹跟我们一起吃。”最终玄音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很有主人范儿地张罗起来。

于是，七个形色各异，彼此不怎么熟悉甚至陌生的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开始吃年夜饭。

没有敬酒，没有寒暄，没什么节日的氛围，大家吃的很安静。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没吃多久，门外传来很急的敲门声。

妙果叹了口气，默默地去开门。现在这算个什么事，大过年的，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来了。

一开门，妙果猝不及防地被门外那人抱住。

“你没事吧，吓死我了！”是少白。

“你怎么来了？”妙果忽然觉得，这个大年三十的晚上也没那么糟糕。尽管如此，她还是佯装生气地问。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三婶说她认识的猪妖也感染了，我就飞来找你了。你们市受感染的人好多，我害怕你出问题。”少白心有余悸地说。

少白没告诉妙果，那顿饭他吃到一半，听到这个消息脑子都空了，只想赶紧回到她身边，都没来得及和家人说就冲出来了。估计他爹现在都以为少白只是尿急。

桌子上又添了一双碗筷。

“少白，你怎么来的？不是说南平市内的飞机停了吗？”伍先生好奇地问。

“私人飞机。”简明扼要的回答。

“土豪啊！”席间唯一一个筷子没停过的人就是曹成了，他一边咽着红烧肉，一边含糊不清地感叹。

“……”没人回应，席间几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坐在玄音边上的卓阳看了眼从进来就一直注视着妙果的少白，抿了抿嘴，眼神黯淡。

少白无所谓别人说自己什么，妙果没事他就心安了。

史文叶和嘲风的筷子不小心碰到了一起，他们相视一笑，同时收回手。

伍先生忧心忡忡地独自饮酒，这次传染来势汹汹，他很心疼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但除了捐出大量的物资，好像什么也做不了了。他抬头看了眼右手边的史文叶，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要和玄音一起逼一逼他，最好能让这一切早点结束。

这氛围不像年夜饭，反倒是更像鸿门宴。

玄音扫了一眼妙果，后者正在兴致乏乏地拨弄自己碗里的肉丸，这里人都不太熟，她连笑话都没法说。

“当！当！当！”玄音敲了敲碗，示意大家都停一停，听他说话。

“作为宴席的主人，我提议，大家每人说一个和过年有关的故事，或者是亲身经历，或者是亲眼见证，总之，是真实的故事。不知大家意下如何？”玄音环顾四周，微笑着说。

“好！我先说！”伍先生知道玄音是为了活跃气氛，至少让对过年期待已久的妙果高兴一些。作为挚友，他第一个举手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