扛着钟温谨一级级踏上台阶，两人进了房子里，躲进了内部的一个角落。

钟温谨斜靠在墙壁上，看着手腕上的位置表盘中一闪一闪接近的红光，大口地喘着气，却强忍着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顾凝一边扶住他，一边转头透过窗框，向外面的马路上看去。

透过一排一人多高的树丛，在马路后面的拐弯处，出现了那个人。他的卫衣帽子又严严实实地盖在头上，一只衣袖拉到了胳膊肘，露出一块黑色血管般的刺青，一只手插着口袋，另一只手摆弄着手上的刀具，一步步地往这里走来。

钟温谨用力拉了一下顾凝的胳膊，示意她继续往建筑里面躲进去。

可是，没被顾凝带着走出多远，“扑通”一声，钟温谨的身子如同一下子失去了操控线的木偶般，瘫软着倒了下去。

“钟温谨……”

顾凝摇动着怀中之人，不敢用力，也不敢停歇。她的手抚上钟温谨的脑后，不经意地，摸到了一股粘稠而温热的血流。

霎时间，顾凝如坠冰窖。

“钟温谨……”

钟温谨在她的怀中挣扎着，一点点地撑起了身体。

黑暗中，顾凝只能勉强看到他一双闪着微弱光亮的眼睛，正贴近她的面庞，与她对视着。

“你先走。”

钟温谨捧着顾凝的脑袋，贴着她的额头说道。

“不……”

顾凝慌乱地摇着头，一双控制不住地发抖的手，上下摸索着钟温谨。

她看不清他的模样，看不清他究竟受了怎样的伤，只知道他气息渐弱几乎听不到呼吸声，浑身不停地发颤，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再次昏倒，再也起不来。

“钟温谨，钟温谨，钟……”

顾凝丧魂失魄般地瘫坐在布满碎石的地上，一遍遍地呢喃钟温谨的名字，声音忽高忽低，像一个要被遗弃在世上的孩子，妄图叫喊着抓住些什么。

“顾凝。”

脸颊忽然抚上一只仍带着温度的大手，擦去她一侧的凌乱泪水，嘶哑的回应声又重复了一遍——

“顾凝。”

顾凝蓦地停住了喃喃，呆呆地看着面前的那双清眸。

她感受到钟温谨身体忽地直抖，跪在地上的双膝被紧紧绷住，他吃力地直起了上身。

他那只原本支撑着身子的手，在地上摸寻着找到顾凝的左手后，将它抬了起来。在她的手指上一根根摸过去，终于，钟温谨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无名指。

一只透着凉意的金属指环，被慢慢套在了顾凝的无名指上。

“我本来，是想……在我们的婚礼上，送给你的……看来，要提早了……”

那是，他的记忆储存环。

“不……”

顾凝颤抖地摇着头，往后缩了缩。

“顾凝。”

钟温谨念了一遍她的名字，又拉住她的右手，将她的两只各带着一枚黑戒的手，抓在了胸口。

“不……”

顾凝的喉咙里已发不出声音了。

钟温谨埋头贴在顾凝的那双手上，左右缓慢地蹭着，似乎能从中寻得莫大的慰藉。

仿佛过了许久、许久。

漆黑的夜里，一个细微的摩擦声隐隐约约地传来，那是脚步迈在碎石上的声音，有节奏地一下一下，仿佛正从四面八方向他们包裹逼近。

那个人，追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