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你要跳|楼么？”

冬日森冷的天台上，寒冷的西北风不住地灌进衣服里，像是刀子一样快要割裂人的皮肤，崔冰雪站在天台的护栏上面，欣赏着这个待了将近三年的地方，想着等会儿就要纵身一跃，像一只蝴蝶，或者一只鸟，又或许是一只蝼蚁一样在空中划过美丽的弧度，然后给自己过去的十八年画上句号。

这当然是不对的。

或许家长老师同学们会觉得这不可思议，会觉得为什么这个女孩子，这个平时默不作声安安静静的女孩子，会做出这样的行为，来给自己的人生做一个自我总结，但是崔冰雪顾不得那么多，她无比渴望飞身而去，去一个没有压力没有伤害的地方。

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但是崔冰雪觉得，这已经是对自己人生十八载最好的解决方式了。

这么想着，她觉得在六楼的职工楼上下坠，其实是她最好的归宿。

她幻想着自己掉到地上，会砸出一道丑陋的血花，她会成为一团，应该是的，一团血肉，和大地，和阳光一起，在尘世间消散，就像是小美人鱼在阳光下变成泡沫一样，她也会有那样的…………那样悲惨的结局。

可是一道声音打破了她的幻想。

她回头，看向底下那个人。

那是个很漂亮的男孩子，个子应该很高，毕竟崔冰雪站在高台上，居然也没有比他高出多少去，重点是，他长得很漂亮，格外精致，像是瓷器一样精致。

崔冰雪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形容词形容他，只能把自己读过的书里赞美美人的诗句一个劲安在他身上。

漂亮，精致，柔软，细腻，贵不可言，难以言喻。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同学，你要跳|楼么？”男孩子重复了一遍，然后继续说:“你能不能换一个地方跳？这里是我的地方，我不希望因为你跳|楼，影响了这里，叫我以后无处可去。”

崔冰雪站在上面，迷茫地看着他，问到:“这里…………是你的地方？”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大概是太长时间没有说话了，嗓子干的很。

这会儿她突然想喝水，大概是四十五度不烫也不凉的水。

那感觉很是奇妙，崔冰雪想，我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想要喝水。

“是的，所以你可以下来么？”男孩儿开口继续说:“我可以给你介绍另外一个跳|楼的地方，以前有一个同学和你一样想从那里跳下去，但是他没有成功。”

“为什么？”崔冰雪问他。

“因为他很烦恼，他想要成为天地间的哪怕是一颗尘埃，但是有人不允许，不允许他由庞大的人体变为尘埃，所以他飞到一半的时候被拖回了现实。”男孩笑着说。

“我也想变成尘埃…………我会不会也失败？”崔冰雪问他。

“大概率会的，因为你是人类，没办法变成一粒尘埃。”男孩儿点点头，“不过你要是愿意试一试，我可以告诉你地方。”

“这里…………是你的地方？”崔冰雪又问了一遍。

“是，是我的地方。”男孩儿不厌其烦地说道。

“对不起。”崔冰雪蹲下来，看向男孩儿，“我差点儿毁了你的地方。”

“还需要我介绍一个让你变成尘埃的地方么？”男孩笑着拉住她的手，把崔冰雪从高台上带了下来。

“我想暂时不用了，等我找到了和人类体积相同的东西，再来和神做交换。”崔冰雪摇摇头，说:“谢谢你，对不起。”

“这没什么，毕竟我看你眼熟，觉得你长得漂亮，帮你还是很乐意的。”男孩说:“我叫贺暖阳，很高兴认识你。”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的名字？”崔冰雪说:“我们并不熟悉。”

“熟悉不熟悉都是由人类创建起来的联系决定的，我很喜欢你这样的女孩子，所以想和你建立联系。你好，崔冰雪。”贺暖阳果然如同暖阳一样，看起来很温柔，也很温暖，像太阳。

“你为什么认识我？”崔冰雪说:“难道你才是神？”

“崔冰雪，你可是年纪第一啊，是个小学霸啊，怎么可能会不认识你？”

“大家叫我大学霸。”崔冰雪摇摇头，对他说:“我不喜欢。”

“为什么？”

“每次大家这样叫我，他们都会很久不和我说话，我想亲近他们。”崔冰雪说。

“你没必要亲近他们。”

“可是爸爸妈妈要我和同学和平相处，老师也是。”崔冰雪把头埋得很低，像是羞于见人，她闷着声音说:“你大概是唯一一个到现在还和我说话的人。因为大家都觉得我高不可攀，觉得我脾气古怪，不愿意…………和我做朋友。”

“那是他们嫉妒你。”贺暖阳说:“你冰雪聪明，又钟灵毓秀，被老师家长喜欢，有着办张高等学府的门票，前途坦荡。”

崔冰雪没有说话。

“怎么了？”

“他们为什么嫉妒这些，叫我崩溃的东西？”崔冰雪说:“就是这些，压碎了我的人格，叫我尘封了一切爱好，让我走上今天这样的道路。”

“别人总会嫉妒那些比自己优秀的人，你很优秀，是骄傲。不要在意别人怎么想，你也许会轻松一点儿。”贺暖阳说:“你把自己逼到这种地步，他们却一无所知，去不是很亏？”

“嗯。”崔冰雪点点头，不知道她是在敷衍搪塞还是真的听进去了。

“贺…………暖阳，你为什么要安慰我？别人都说，主动和第一次见面的女孩子搭讪的男孩子，都是坏人。”崔冰雪一字一句地说道，说罢还看向贺暖阳，朝后躲了躲。

“所以你看你，敏感到察觉周围一切的恶意，却怎么都察觉不到周围那些正面积极的东西。”贺暖阳蹲下来，看向崔冰雪，说道:“我是你的同班同学，我已经在三年级一班，待了很久了。”

“可是我不认识你，你长得漂亮，我不会不认得你。”

“我在班里看你的时候，你一直低头学习，怎么会注意到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