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何渡
作者:王衣白 | 分类:古言 | 字数:167.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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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六章 勿使余忧尔
其实,刚开始时,悕雪还一直提心吊胆,牢牢盯着锅里的松脂,但时间长了,松脂又迟迟没有变化,她就不免有所懈怠。
悕雪撑着脑袋,看着刚刚被莫陈叔锁上的房门,不禁陷入沉思,这里面应该是药房,那这药是又给谁准备的呢?
在家里备这么多药材,肯定是经常用药,应该是源浈吧,他的腿……悕雪不由得蹙起眉头,但一转念,她忽然又想起,源浈说过,源澄还有头疼的毛病!
想到这里,悕雪不禁陷入往事,开始假设司马澄在被俘期间的各种遭遇,过于投入,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手上的铁锅已经开始冒烟。
就在这时,源澄揉着脑袋,来到这个院子,看到悕雪的身影,半掩在烟气之中,他不禁睁大了眼睛。
“陶悕雪!”源澄嚷道。
源澄已经许久,没有这般起伏的情绪,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自己这一辈子,最不想看到的画面。
原来,源澄最对只是在梦里见过,但即便只是梦境,每当惊醒时,他的眼角总会带着泪水,他的心犹如被撕裂开来,他悔恨不已,为什么那个时候,自己不在洛京,不在他的身边。
而悕雪,又和他的脸是如此的相似。
源澄不敢想象,亲眼看到这样的景象,他像发疯似的冲进烟雾里,一把拉起悕雪,紧紧拥入怀中。
悕雪还没回过神来,铁锅脱手直接掉在地上,发出“哐当”的声响,也就是这时,她才注意到周围已经弥漫着黑烟。
“不要,不要……”耳边是源澄的低语声。
悕雪大惊失色,慌张地想要抽身,然而,她越是挣扎,源澄就抱得越紧,好像要把她揉进身体里一般。
“痛……”悕雪忍不住叫出声来。
此话一出,源澄才急忙松开手,万分紧张地打量着悕雪,吞了好几口唾沫,才开口问道:“你没事吧?有……那里受伤了吗”
悕雪不禁有些错愕,因为她刚刚听出,源澄的声音有些颤抖,原本的第一句话,她是想宽慰源澄的,然而,看到他的面庞后,那句话就突然哽在喉头,完全说不出口。
“源澄!你怎么了?你没事吧?”悕雪反向扶住源澄。
此刻的源澄,面色煞白,额前还渗着薄汗,目光交汇的瞬间,悕雪差点失去理智,竟直接叫出了源澄的名字。
“你先回答我!”源澄紧紧抓住悕雪的肩膀,“你先回答我,你有没有受伤……”
悕雪惶恐不已,她仿佛看到司马澄受到战俘酷刑后,生命垂危的模样,鼻头毫无征兆地一酸,声音都不免带着哭腔。
“没有!我没有……”悕雪拼命地摇头,而下一秒,她又再一次,被眼前之人揽入怀中。
夜风打着旋儿,就这样将两人困在了烟雾之中,渐渐地,身份、性别、名字等等,都跟着藏匿于无形,而愧疚、悔恨、自责这些,也被遗忘在灵魂深处……
这一刻,他们只想紧紧相拥,只是为了确认彼此的存在。
待烟雾散去,所有的东西各归其位,源澄和悕雪也都各自站着,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陶姑娘,刚才是怎么回事?”或是觉得自己被人欺侮,源澄的话语中带着些许怒意。
“我……就是在熔松脂而已。”悕雪低着头,十分局促地答道。
“那这里的烟,又是怎么回事?”源澄问道。
若一定要说,罪魁祸首就是风了吧……它把烟雾都被带到悕雪身后,便造成了源澄看见的景象。
“是我没看好火,让铁锅冒烟了……”悕雪赶忙向源澄行礼致歉,“对不起源大人!让您误会了!”
其实,悕雪也只是正巧是侧坐,不在风向的位置上,再加上她想事想得出神,也是的的确确没有发现烟气,甚至嗅到烟味。
“只是熔个松脂而已,为什么会……”源澄欲言又止。
“对不起,是我太笨手笨脚……”悕雪一直弯着腰,没敢起身。
悕雪并不想辩解什么,她可以被误解,被埋怨,甚至被惩罚,但只要源澄不赶她走,不怀疑她的身份就行。
“陶姑娘不必对在下行礼……”源澄轻叹了一口气,见悕雪不动,他便换上着命令的口吻,“陶姑娘,请你起来。”
至此,悕雪才缓缓直起身子,但仍旧不敢抬头去看源澄,而后,两人便陷入了许久的沉默。
但是,在此期间,悕雪还是忍不住偷偷去看,刚才源澄的脸色,实在让她创巨痛深。
如果这里真的是药房,那源澄就是来找药的吧,悕雪不免担忧,而且,还怕是因为自己在这里,才迟迟没有进那间屋子。
“源大人,铁锅都沾上土了,我去清理一下吧……”悕雪随便找了个由头。
刚说完话,悕雪便伸手去捡,因为太着急,都没注意到包裹手柄,用于隔热的布条已经散开。
“嘶——”悕雪吃痛的声音,在院中响起。
话音刚落,源澄就一个箭步,火速赶到悕雪身边,牢牢地握住她的手,反复翻看。
“怎么了?烫伤了吗?”源澄一改刚才的肃穆,变得有些焦躁。
“没事!我没事!”悕雪下意识想要挣脱。
“让我看看!”源澄厉声喝止。
源澄的话,带着不容质否的意味,回过神来后,悕雪不禁扬起嘴角,心想这可比自己当皇帝时,专横多了。
后来,悕雪也就真的停住,任由源澄查看,看着他专注的样子,悕雪不禁想起刚才在烟雾里,他对自己的耳语——那话,应该是对“司马霁”说的吧……
这一刻,悕雪的心里好像被什么填满了一般,她感到万分的满足,虽然,那个“司马霁”已经死了,但他还活在司马澄的心上。
随着时间的延长,悕雪又忽然意识到,男女有别,肌肤之亲,脸上有些微微发热。
加之,看到源澄额前的薄汗,悕雪便马上清醒过来,紧接着便听她开了口,语气中还带着几分迫切地说道:“应该只是红了而已,没有什么大碍的……”
“陶姑娘,你的名字都已经写在源府之下了,家父不在,便请你不要在做出这样的事,让在下忧心了……”源澄说完,便松开了悕雪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