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好在源澄第一时间，听出了陶悕雪的声音，不然以他的反应，就直接翻下身，掐住对方的喉咙了。

感觉陶悕雪还没离开，源澄也不敢有大的动作，一切开始看上去，和刚才无异，但赏月的闲情逸致，却是被扫得干干净净，取之而来，则是心底深处的波涛暗涌。

听见这个声音，就会想起那张面庞。

源澄躺在屋顶上，用双手枕着头，脑子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公子”扮成女子的模样，会是个什么样子。

初见“公子”的时候，源澄就觉得她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个头不高，身形也偏瘦，但毕竟是皇帝，源澄也不可能以貌取人。

而且后来，听说了“公子”在书肆过的苦日子，体格的问题便也迎刃而解了，不过，此刻再想起，源澄不禁觉得，那样的身形，着女子装束会不会有些合适。

即便只是想想，源澄的身下，也很快蹿出一团怒火，他咬着牙，连忙用痛楚将其压制了下去。

而后，源澄的脸上，很快浮现出厌恶的神色，不是对别人，而是他自己，因为在那一刻，女子装束的公子和陶悕雪的模样交叠，他一时也说不清，这份情是在为谁而动。

此刻，身在屋内的悕雪，也正看着窗外的明月，总说古人用月寄托思念，此刻的她，对这句话更是感触颇深。

之前，不管在哪里，都是在大豫的境地，虽不知晓姓名，但相似的面孔、熟悉的文字、亲切的口音，这一切都让悕雪觉得，她属于这里。

而到了胡境后，分离之感，也变得格外明晰，在乌兰时，还有慕容倾，但到了黛国，悕雪就真棒，彻底变得举目无亲。

原以为相似的街巷，可以弥补不安，但今日，源澄闯进来的时候，悕雪才更加感受到，有一个可以信赖的人，是多么重要。

而源澄的出现，使得陌生与亲近的交织，悕雪无从分辨，她想要前进，却有无法前进。

悕雪不禁感慨世间变态，如此，也让不管何时都是老样子，都会出现在天边的一轮明月，变得更为珍贵了。

屋顶上的源澄，也渐渐冷静了下来，陶悕雪与“公子”的事尚未定数，即便是想，也没有结果，如此，他便彻底放弃，看着天上的明月，任思绪游走。

其实，即便没有陶悕雪，比起官衙，源澄也更喜欢待在驿馆，虽然他的身体里，流的是鲜卑人的血，但骨子里，他对大豫的一切，还是难以忘怀。

源澄不喜欢和别人，说自己的事，至此，他只对“公子”坦露过心声，而且，因为过去的身份特殊，他也无法与旁人说起自己的茫然。

然而，也只有在驿馆，这个容纳了各国商人，各地货品、各种思想的地方，像源澄这样“表里不一”的人，也可以被收留。

……

昨晚，悕雪不记得自己，在窗口站了多久，但莫名地觉得暖心，她记得司马澄也喜欢月，而自己也看着月，就好像透过这轮明月，感受到了对方的陪伴似的。

源澄也是一样，此前，他一直在有意回避“公子”的事情，因为忙碌，他也许久不曾赏月，但这一次，就好像透过这轮明月，将思念传达到了对方心里，他不禁觉得十分安心。

第二日，悕雪起了个大早，整理好了衣襟，便到一楼来帮忙。

用过早餐，悕雪便来到了秦叔身边，其实，她昨晚就想在饭后，找秦叔问问源澄的情况了，不过，因为她洗碗花费了太多时间，回到大厅时，都已经没有了人影。

后来，想到大家都累了一天，悕雪便也不好再去打扰秦叔，等到了第二天，她便有些迫不及待了。

“秦叔，一会儿要忙什么呢？”悕雪凑了过去

“悕雪呀，怎么样，体力都补回来了没……”秦叔笑着说道，“一会儿呀，我要整理一下账册，昨天，源大人定走了一批，还没来得及处理。”

“可好了，秦叔也是吧，感觉您现在是容光焕发，精神气都更足了呢……”悕雪也笑着应答。

不过，比起问候，没有什么，比听到源澄的名字，更让悕雪眼前一亮的，她还特意等了一会儿时间，才开了口。

“这样呀……秦叔，那他过几天是不是还要来驿站呀？”悕雪装作为难的样子，“那到时候，我是不是应该，去跟他当面道个歉……”

“不用的……”秦叔摆摆手。“对了，我都忘了告诉你，昨天跟他议价事时，我还没提你跟我说的事，源大人就主动愿意加价，说是当作对你赔罪呢……”

秦叔说着，就从怀着掏出账册，将清单拿给悕雪看，口里还不住地夸源澄，但悕雪这边，却显得很平静。

悕雪自己当过皇帝，她很清楚源澄这批采买的钱，都来自皇太子，所以，其实用多用少，对源澄本人并没有什么影响。

源澄这一计用得巧，拿着“公款”，既安抚自己的旗号，在秦叔面前博了好感，不过在悕雪看来，这既是谋略，也是小心思，悕雪对此并没有什么好感。

“回头，这笔钱就跟九殿下为你的盘缠放在一起，放心，我绝不贪图！”秦叔说着，便合上了账册。

“当然当然！”悕雪赶忙摆摆手，见秦叔提到了慕容倾，她立刻问了句，“对了秦叔，我跟慕容倾的光系，并没有告诉源大人吧……”

昨日，源澄贸然闯入，给自己带来不小的冲击，而乌兰和黛国，相差十万八千里，悕雪还是不免担心，怕源澄知道后，会给慕容倾带来什么麻烦。

虽然，慕容倾说，一到黛国就要跟他写信，但遇到源澄的事情，悕雪还没想好，是否要跟他提起，毕竟慕容倾，也是一直关心着司马澄的人。

犹豫过后，悕雪还是决定，先确定清楚在见机行事，至于信的事情，她还是决定再等两天，毕竟这两天，除了源澄，她即基本上就是在睡觉，这么不光彩的事，悕雪也想藏起来。

“那是当然！”秦叔说着，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听到秦叔这没说，悕雪也安了心，正想着，要怎么重新将话题，因回源澄身上是，秦叔又接着说道：

“对了，我之前说，要带你去城里头逛逛的，而且，现在你也有了新的银钱，可以买点新东西了。“

“啊……“悕雪点点头，她对逛逛感兴趣，但也只想逛逛，”买东西就不用了，我现在什么都不缺。“

“怎么不缺？！”秦叔语重心长地说道，“悕雪，你是女孩子，赶路的时候也就算了，但到了城里，也可以给自己买些漂亮首饰的。”

听秦叔这么说，悕雪不禁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行头，同时想起昨天，源澄问自己的第二句话，便是她是不是女子。

最后，买不买也没说成，但“逛逛”的日子是定下来了，等秦叔忙完今天，明日上午就早早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