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何渡
作者:王衣白 | 分类:古言 | 字数:167.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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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九章 庶者终不得
“一个月?”司马澄抬起头,看着司马烈。
明知司马烈,在故意吊自己的胃口,但他却不得不忍着,因为刚才,听了司马烈的话后,司马澄忽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跟司马烈确认。
“你太小看羯族了!”司马烈心中快意。
忽然,司马烈走上前来,一把捏住司马澄的下颚,让他转过头,于自己对视,司马烈眼露凶光,狠狠地瞪着他,而后,在他脸上拍了两下,意在羞辱。而后,他忽然松开了手。
“我就不跟你卖关子了,老实告诉你,我们走了三个月,这里,已经是羯族的首府丁奚城,早就不是打仗的地方了。”司马烈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那匈奴刘氏呢?”司马澄紧接着问道。
“哈哈哈!”听出了司马澄语气中的急切,他更加得意起来,“就打仗呗,还能怎么样,哈哈哈!”
司马烈说着,忽然转过身去,消失在黑暗中,司马澄低垂着头,眼底暗藏怒气,被拴住的双手已经紧握成拳。
只要稍微想想,便知道,司马烈是在睁着眼说瞎话,从长安到洛京,即便慢慢走,一个月也能到达。
按照匈奴人猛烈的攻势,再加上司马烈在北方的搅合,大豫本就缺乏精兵,即便是范铮,从北方赶回来领兵,恐怕也难以支撑这么长时间。
司马澄还想问下去,但他觉得,司马烈那样的狼心狗肺之徒,似乎已经不打算,再告诉他事实了,如此,反而更能折磨他。
这时,之前消失在黑暗中的司马烈,重新出现在了司马澄的面前,这次,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那人手上,还多了一把长鞭。
司马澄见状,大概猜到了接下来,司马烈要做什么,他面不改色地看着司马烈,问道:
“到底是羯族的首领要换我,还是你换了我?”
“你这个野种,问题倒还不少……”司马烈说着,就一把夺过了那人手上的鞭子,直接抽在了司马澄身上。
司马澄吃痛,他喘着气,但却双唇紧闭,没有任何叫出声来,司马烈微怔,转而露出更加恶毒的笑容。
“你命还挺硬的……围猎那支毒箭没弄死你,真是太可惜了!”司马烈刚说完,对着司马澄又是一鞭。
“啪——”的一声,在寂静的地牢中显得更加响亮,这突然其来的一下,司马澄不禁身躯一震,但他却死死地咬着牙,没发出一句声响。
司马澄越是忍着,司马烈越是怒不可遏,又连抽了司马澄几鞭子,但司马澄却依旧不松口。
在阴冷的地牢中,司马烈的额前,却已经渗出汗珠,他按着胸前,大口地喘着气。
“你恨我?”司马澄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呵!”司马烈直起身子,对上司马澄的目光,“对啊!我恨你,恨透了你,要不是你在小皇帝身边,我怎么会屡次弄不死他,所以,后来我就想先弄死你,可惜……哼!我真是小看了司马佑。”
疲惫的身体,再加上之前的刀伤,让司马澄的痛觉有些迟钝,现在,鞭刑之下皮开肉绽,血渐渐渗透衣襟,伤口也开始火辣辣地疼起来。
司马澄一时没有回话,司马烈却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开始打倒苦水。
“少了贴身侍卫,本以为可以轻而易举地杀了她,但没想到,小皇帝运气太好,居然那个乌兰国的小子,居然补上了这个位置。”司马烈的眉头微有舒展,“不过,没有了你,小皇帝的确开始自乱阵脚了。”
司马烈朝司马澄走来,用粗糙的长鞭,刮擦司马澄身上的血痕,尤其是右臂上的部分。
“嘶——”司马澄的身体明显颤抖着。
“我杀了掉了那么多老臣,还安排了那么多眼线,在她身边,最后居然还是被他骗了。”司马烈的眼中,忽然露出了绝望的神色,“你还知道痛,哈哈哈,当时的毒,怎么就没废了你的右臂!”
司马烈说着,忽然狰狞了起来,更加用力地,按压司马澄的伤口,两人僵持着,最后,司马澄忍不住低吼了一声,司马烈才松了手。
“听说,你改用左手拿剑了。”司马烈说着,便走到是司马澄的左手边,慢慢抚摸过他的左臂,还仔细端详起来,“你居然还可以上战场,哈哈哈!”
司马烈进入地牢,笑过很多次,或得意,或嘲讽,或不屑,但这一次,却带着淡淡地绝望。
司马澄费力地抬起头,看着司马烈离去的背影,那空荡荡的右臂,显得格外地突兀。
司马烈是武将出身,而大豫有规定,身体残者,不得挂帅,当年,悕雪虽然饶他一命,但断了他右臂,便相当于,断送了他习武之人的性命。
就和当年,司马澄失去右臂经脉,无法拿剑一样,倘若,司马烈还有一丝志气,这种痛苦,其实和让他死,没有什么两样。
司马烈失了皇位,或有上天的安排,失了武艺,是为留下性命,若说前面两者他无法控制,司马澄或对他抱有一丝同情。
但如今,司马澄却主动放弃了自己的宗族,背叛了大豫,这便说明,他终究是个庶者,是个平庸之人,不值得拥有帝位。
不久,耳边一阵悉悉窣窣之声,是司马烈在跟那人交代着什么,说的是司马澄听不懂的胡语。
“今天就到这了,在下改日再来看望澄公子……”司马烈的声音再度响,这次语气听上去十分轻松。
话音刚落,司马烈便迈开了步子,走了出去,待脚步声远去,剩下的那位随从样子的人,却朝司马澄走了过来。
司马澄低垂着头,他看到了鞋履和长鞭,便明白了司马烈的意思,他闭上眼睛,生生地吃下了铺天盖地的鞭子,直到昏厥过去。
后来,司马澄也不知道,那人什么时候离开,再醒来时,地牢里已经只剩他一人,他绝望地看着石板,明明是夏日,他的心却想寒冬般冰凉。
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也不知大豫怎么样了,悕雪怎样了……
想起司马烈的语气,想起他得意的样子,司马澄的脑海中,便不自觉地浮现出不好的图景,赶都赶不走。
此后,只要司马澄醒来,他便会觉得心口尤为地痛,体肤之痛,痛晕过去也就停止了,但心上的痛,是只要醒着,便会源源不断地涌出,直到蔓延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