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悕雪心神不宁，之前，宁姑姑私下替她找过弯弓，可悕雪当时就是连弓都没有拉开，这让她十分受挫。

悕雪越想越后悔，明明是刚刚才答应下来。

但那种情况下也难以拒绝，悕雪叹了口气，现在，她只能试着安慰自己，回想之前，国学生们在校场拉弓射箭，英姿飒爽的场景，想象自己成功射出一箭的样子，告诉自己她可以做到。

司马澄见悕雪下了朝后，就行色匆匆，脸色也不太好，再听到悕雪和姜公公的对话，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之前在璟王府时，听说悕雪骑马不成，但竟然会射箭吗？

司马澄犹豫了一下，还是想确认一下，便主动问道：

“陛下，您这是要举行大射礼吗？”

“嗯，是司徒建议吾举行的。“

悕雪没有任何隐瞒，如今司马烈这个最大的敌人现身，她和司马澄的个人恩怨便自动退至第二位，而且，悕雪用眼角余光，偷偷瞧了司马澄一眼，这次想要成功，说不定还这真的需要他的帮忙。

现实非常严峻，所以，悕雪只能靠勤奋来弥补拙劣的不足了。

然而，悕雪对射箭一窍不通，所以她先要找一个像样的师傅，想到这里，悕雪放慢了脚步，不禁瞥眼，再次看了司马澄一下。

眼前的司马澄，便是那个像样的师傅。

经过昨日御书房一事，司马澄帮悕雪誊抄了名单，两人的关系似乎有所缓和，虽然依旧少言寡语，但一下子让悕雪拉下颜面，去找司马澄教她射箭，她还是有些开不了口。

而且，这样一来，两人单独呆在一起的时间又变多了，悕雪赶紧摇摇头，强迫自己去想想其他的办法。

悕雪想到武会那日，射箭之中得到上等的，除了司马澄，还有金玉泽和范铮两人。

金玉泽是匈奴一族出生，皮肤黝黑，高大如虎，健壮如牛，衣着样貌就与中原人明显不同，听说平日身上还带着一把弯刀把玩，悕雪想象金玉泽拿着弯刀朝自己走来的样子，瞬间觉自己就是猛虎面前的一只小白兔，好像随时都可能被吃掉。

而范铮，也是小麦色的皮肤，鹰眼如炬，敏锐犀利，身体结实，那天在策宴上，悕雪看到范铮拿起一个小小的酒盏时，他胳膊上的青筋就跟着突了起来，悕雪想着都不禁替自己捏一把汗，害怕范铮一怒，会不会就将自己拎出校场。

……

但想了一圈，悕雪觉得能够耐着性子，陪她练习射箭的，好像只有司马澄了。

踌躇之余，两人已经来到了御书房后面的书库门口。

悕雪想着，先自己钻研一下，实在不行再找人帮忙吧，只见她在书库里忙了一阵，好不容易找出一本破破烂烂的册子，那是本关于射箭的图册。

在去校场的路上，明明是午后，天却阴沉沉的，像极了悕雪此刻的心情，

自从入宫一来，悕雪从来没有去过宫中的校场，在璟王爷府上练习骑马失败，在寝宫里尝试拉弓受挫，再加上忙着国子学的事情，悕雪便和“武”这件事彻底断绝了关系。

悕雪和司马澄先后走进校场，打扫的小太监还没离开，看着武器库的门把上的灰尘，场地中扬起的尘土，两侧丛生的杂草，依稀可以感到此地之前的荒凉颓败之态。

在打扫结束前，悕雪和司马澄先坐在校场的楼阁上稍作休息，期间，悕雪一直在仔细翻看那本册子，司马澄瞥眼，看到了悕雪手上拿着的书册的名字，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刚才去书库的时候，悕雪让司马澄在门外等他，所以，他并不知道悕雪是去找什么的。

按照司马澄自己的经验，他学习箭术以来，从来就没看过一本跟射箭有关的书册，他的箭术都是在羊将军严格的操揉磨治下，反复练习，才逐渐达到今天的这个水平。

而悕雪来到校场，应该就是要练箭，但练箭和这本书册又有什么关系，司马澄不解。

待打扫的小太监们离场，校场里只剩下悕雪和司马澄两人，悕雪看着场边的一侧已经摆好一排弯弓，她就忍不住开始紧张，她盯着那些弯弓看了好一阵，却始终没有迈开步子。

“澄公子，你箭术高超，先射两箭，让吾看看吧。”悕雪面带微笑地说道，想以此掩饰自己心中的不安，。

刚才那本画册，她已经来回看了好几遍，动作都已经记住了，现在再让司马澄演示一下，也好让她再熟悉一下具体的动作。只是悕雪担心，自己到时候若是连弓弦都拉不开，就不要谈什么能射到箭上什么位置。

司马澄领命走到了校场之中，悕雪也跟在司马澄身后，司马澄一眼扫过一排弯弓，挑了一把黑色漆木弓，和他的武袍一个颜色。

悕雪一惊，微微耸了耸肩膀，这每一把弯弓在悕雪眼中，都是无法征服的牛鬼蛇神，而那把黑色漆木弓，更是其中的之首，就如黑色的大蛇一般，悕雪不禁退后了一步。

司马澄没有察觉的悕雪的异样，进而去取来了一支竹箭。

宫中的箭，和上次国子学武会的不同，是真的附有金属箭镞的竹箭，司马澄拿起一只，掂量了一下，又拿近，细看了一番，只见那箭镞上已经蒙上了一层锈迹。

司马澄走到射箭的位置，正欲拉弓，前一秒，还是泰然自若的样子，而下一秒，眼中立刻露出戾气，然后舒展长臂，老旧的弓弦因为拉扯，而发出细小的声音，那黑色的大蛇，在司马澄的手里好像也立刻变得听话了起来。

须臾之间，箭离弦，而后稳稳地落在箭靶的中心，第一次站在这么近地地方看司马澄射箭，悕雪觉得这一切来得太快，看着远处地箭靶，诧异之余，崇拜与羡慕的神情更是藏不住，笑逐颜开，还不自觉地拍起了小手。

司马澄一转头，看着悕雪一番孩童般天真的笑颜，眼里忽闪忽闪的，好像有光。

司马澄微微怔住，想起原来在军营里，一次射箭练习，他的每一支箭均拿到了上等，那些在旁观望的士兵们就欢呼雀跃地一拥而上，直接把他抱起来抛在空中，之后司马澄都会趁士兵们冲过来之前就赶紧逃走。

而像悕雪这样的反应，他还是第一次见。

“澄公子，你再射一箭。”

悕雪凑近，抖了抖小肩膀，似乎是在催促，带着女子独有的撒娇，眼中期待满满，最后干脆亲手递上了竹箭。

司马澄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默默接过那之竹箭，再次拉弓，射出一箭。

弓弦的引来的清风，让司马澄两鬓的乌发微微扬起，俊美的轮廓更加清晰，他眼神坚定地看着远方，眸子清澈如洗，原本阴沉的天色，好像都跟着变得明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