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国边云镇，北候府分家。

朝阳初升，柳树上的叶子，还流淌着凝结而下的雨『露』，在侯府中的练武场中，三百多道身影早已经坐立许久。

这是一群少年少女，全部面向严肃，认真的闭着眼睛，呼吸间的节凑，呈现一种特殊的韵动，随着吐息间，似有光芒被吸入身体之内。

在练武场的四角，还有着四个大鼎，鼎的四周散发着一股『药』香的青烟，香味浓郁而静神，距离『药』鼎较近的位置的少年吐息间的节凑，要比远一些的少年，快一点，吸收的光芒也更深一点。

在四个大鼎之下，还各有着一个特殊的位置，直接就在鼎之下，身形几乎隐藏在烟雾中，如梦似幻，而其他距离最近的少年，也要距离『药』鼎，能有两丈开外。

“抓紧时间，不要走神！灵海境每天只有在清晨和旁晚各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吸收天地之间的日月精华，时间十分有限，不可以松懈！”一名游走在盘坐少年间的长者看到有少年睁眼，开口喊道。

一双眼睛如鹰般锐力的看了一眼睁眼的少年，吓得少年马上再一次闭眼。

晨雾渐消，阳光也慢慢浓烈起来，少年少女们有的相继睁开了眼睛，从一种特殊的状态之中醒来。

“恩，今天就到这里，不适合在吸收日之精华了。”长者站在三百名少年的最前头说道声音响亮。

老者的话落，盘坐着的不少年们眼睛都是一亮，似从『迷』幻之中一下子清醒，只是还没有动作，四角中的其中三角，突然骤然大亮，即使在皓日下，也有着不可阻挡的光辉！

“三名师哥有突破了！”

“真不愧是家族的精英子弟，有资格坐在四处上座之人。”

原本安静无比的晨练场顿时变得如同菜市场一般，无数少年眼神死死的盯着三个角落，用语言交流着惊叹，嫉妒和羡慕。

在四角中唯一一个安静的那一角，张牧睁开了眼睛，扭头看着散发着光芒的三个方向，无喜无悲的神情之中，有着一丝落寞，手紧紧的握了握，因为大力，掌心处感觉到了阵阵刺痛。

曾几何时，自己身上的光芒也曾出现过那样的光辉，甚至更灿烂。

“可不是所有坐在四处上座之人都是有资格的！”

“是啊，有人占着地方不挪窝，有什么办法？”

“要是我坐在那个位置，也许也能如三位师哥一样啊，可惜啊。”

在羡慕之余，许多少年都是冷眼的看着张牧这里，出言讥讽道。

张牧漆黑的眼瞳在诸多少年脸上扫过，看着那不服气的神情，张牧脸上『露』出了木然的笑容，很苦涩，默默的起身。

“算了，他不过是一个废掉的炉鼎，用不了多久，修为没有突破的话，就不能再呆在这里了。”

有人似乎是帮张牧说话，只是落在张牧的耳中，让张牧脸上的笑容更加苦涩，攥着的拳头也更加紧。

长者看了看散发光芒的三个角落，和起身低着头的张牧，眼神之中闪过了可惜的神『色』。

他相当希望，这光芒若是从张牧身上散发出来多好，这个曾经名动北候府，只是运气不佳的少年，他身上的光芒本应该比现在的三名少年，还要璀璨无数倍！

北候府是景国最强大，历史也最悠久的豪门世家之一，从第一代北候随太祖打下江山一直传承至今，几乎等同于景国的历史一般。

能在这么长久的时间长河之中一直屹立不倒，北候府靠的，是斗蛊之法以及炉鼎之法！

每一代北候府，都会在主家选定出七名家主候选者，在分家选定三名家主候选者，让这十名候选者如同腕里面的蛊一样，争斗不休。

而每一名候选者，在出生之后，都会在分家之中选出一名天资卓越的炉鼎，在候选者需要的时候贡献出自己的潜力。

张牧就是一名这样的炉鼎，在一年之前，为家主的第七候选者，贡献出了自己的潜力。

原本冲天之势，一下子掉落，从距离天之轮转几乎一步之遥，变成了没有修为的白丁，并且灵海几乎全废！

他贡献的潜力也让原本第七的候选者一下子冲入了前三，很多人事后都在惋惜，若不是张牧一出生下来，就被选定成了炉鼎，他的未来是远远超过家族这一代任何人的，就是目前候选者的第一人，也没有张牧的潜力巨大！

张牧在各异的眼光下，一步步的离开了练武场，没有如同其他少年那样走向了练武房去学习武技，而是走向了医馆。

练武房的武技，对于张牧来说，早就没有学习的必要了。

“今天怎么样？”走入医馆，正在抓着草『药』的女子抬起眼帘关切的问道，女子长发乌黑，脸庞如玉，宛若出水芙蓉一般清丽洒脱，一股香气袭来。

“和往常一样，即使坐在够加速吸收日之精华的上座，吸收并积累的日之精华也远远不够修复一道灵泉。”张牧摇了摇头，语气有一些低沉的说道。

灵海境是修者的第一境，也是最重要的一境，是以后想要走向强者之路最重要的根基，一切的基础。

想要形成灵海，就要吸收足够的日月精华，转化成为灵气。

当灵气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还会形成灵泉，灵泉能够自生灵气，灵泉越多，灵气的产生和恢复就越快，灵泉在身体之中最多能形成九个。

张牧一年之前已经形成了九道灵泉，并且灵泉极其旺盛，灵气冲天，只要找一个好的时机，就能够进入了天之轮转，开启身体的诸多宝藏。

只是可惜，张牧那个时候知道了自己逃脱不了的宿命，他竟然是炉鼎，做的在多、再优秀，也只能给别人图做嫁衣的炉鼎！

没有任何办法之下，张牧最后贡献出了自己的潜力，把自己灵海之内的所有阳气全部贯入第七候选者的体内，帮助其形成超越极限的第十个灵泉！

结果就是对方一举杀入候选者的前三，而张牧自己，不仅灵海全无，连九道灵泉也因为潜力耗尽，全部枯竭，从此一蹶不振。

“没关系的，你还有机会。”女子看着张牧，眼神之中闪过了心痛的神『色』，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在失去所有之后，越是坚强，越是让人心痛。

张牧摇了摇头，知道对方是安慰自己，只是自己的处境，张牧十分清楚。

每一个炉鼎，在贡献了自己的潜力之后，都会被家族优待，无论是想要修复修为，还是想做其他，家族都会给予最高的待遇，且一生都可衣食无忧。

只是若想要修复修为，是有时间限制的，只有一年的时间，若是一年之后，灵泉还没有修复，家族就不在给予机会。

张牧当初贡献了自己的潜力后，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个月，若是三个月之内，灵泉还没有修复，这一辈子，就只能做一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普通人。

“对了，听说你养的那只单脚乌鸦最近经常偷吃你的灵『药』，我这一次给你的灵『药』，是平时的双倍，不用在担心那只乌鸦偷吃了。”女子笑着从左下拿出了一包分量极其足的纸包，交给了张牧，不再谈论之前让人深沉的问题。

张牧眼神一暖，知道女子是帮助他，也没有推辞，直接收下，“谢谢你，李医师。”

“你看好你自己那只乌鸦就行。”女子娇笑道，女子叫做李若菲，虽然年轻，却是整个北候分府最杰出的医师，受人尊重，而且传说修为也是不俗，两年前来自都城的北候府主家。

李若菲口中的单脚乌鸦，则是张牧几个月前买下的，当时在闹市，看到了要被摊主杀死的单脚乌鸦，当时那只单脚乌鸦连站都站不稳，却依旧不放弃的姿态，让张牧同病相怜的想到了自己处境，就花钱买了下来。

“恩，我回去后会看好夜鸦的。”想到那只总是活泼调皮的乌鸦，张牧的心情也好了一点，夜鸦是张牧给它起的名字。

“那就好。”李若菲说道，然后突然有一些沉默，眼神一转不转的打量着张牧，似乎想把此时的张牧牢牢的记在心中。

“怎么了？”张牧奇怪道，李若菲的样子，有一些奇怪。

李若菲沉默了一下，才开口道：“我要回去了。”

张牧拿着纸包的手，不受控制的一松，落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闷响。

张牧知道李若菲着这句回去，代表的，不仅是要回景国的京都那么简单。

两个人突然陷入了一阵沉默，张牧的脑海之中闪过了一些两年前的回忆以及承诺。

“这可能就是宿命吧，就好像你逃脱不了你身为炉鼎的宿命，我也逃脱不了我的宿命。”李若菲感慨道，有着不能抗拒的忧伤。

张牧默默的捡起了掉落下来的『药』包，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开口，则不知道从何说起。

也不是真的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张牧知道，现在的自己，没有那个资格。

若是自己现在修为尽复，该有多好！

“到时我送你！”张牧低头说道，然后转身离去。

“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在张牧走到门口的时候，李若菲开口道。

“什么问题？”

“修复修为那么难，你为什么从来没想过放弃？”

张牧胸口有一些闷，缓缓的吐了一口气才道：“因为我答应过一个人，我要忙她摆脱狗屁的宿命！”

声音坚毅，不曾有过一丝动摇！时间流转，一如两年以前！

看着张牧离去的背影，李若菲突然笑了，有一些感动，也有一些无奈。

“若是你真的能修复尽复，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