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文院正式开始开考经义。

经义考试与其他考试不同，开考前所有考生面前只有三张空白的宣纸，没有题目，正式开考后，经义的题目会以一种特殊的方式传递给所有考生，而这种方式本身也是考核的一部分。

“咚~”

随着一声锣响，所有考生面向圣人塑像恭敬地站起身。

白郡守环顾一周，然后高声道：“时辰已到，经义考试正式开始，现在请圣人降下试题！”

话音未落，一股无声的气势悄然出现，然后横扫所有考生。众名考生只觉肩上一沉，一股无形的压力迫得他们矮下身去，有几个一时没承受住压力竟直接扑倒在地，甚为狼狈，而他们的行为也被直接判为失去考试资格。

青瑶在这股气势下还算轻松，毕竟她已经是秀才了。而伴着这股气势而来的还有一句话。

“为君子儒！”

这句话并不是青瑶的耳朵接收到的，而是在一股神奇的力量的作用下直接出现在了她脑海里，随后，在这股力量的作用下，青瑶不由自主地提起笔，开始在纸上写下这四个字。每写一个字，青瑶都会感觉到身上的压力又加大一分。

中正大气的四个字写完，青瑶的耳边突然出现了一个雷鸣般的声音：

“何为儒？”

青瑶愣了愣，考题的那句话出自《论语》，是孔子对子夏说的一句话：“汝为君子儒，毋为小人儒。”这是劝告子夏要做到像君子般的儒者，而不是小人般的儒者，但具体的这个儒指的是什么，好像之前也没有人思考过。

时间紧迫，青瑶突然想到了前世曾看过的《说文解字》对儒的定义，当下来不及细想，开口道：“儒，柔也。”

身上无形的力量瞬间消失，青瑶身子一轻，知道自己算是通过了第一关考验了。旁边又有几人痛哭出声，估计是没有及时破题，或是破题错误，从而失去了考试资格。

青瑶坐下身子，默默思考着如何下笔。刚才情形紧迫，她没有时间细想就给出了“儒，柔也”这个回答，现在要仔细考虑该怎么围绕这一点写出一篇精彩的经义。

经义只需写出一千字的文章，但却足足给了一整天的时间，可见其难。青瑶没有立刻下笔，整个上午，她都在脑海里思考着，所有能用上的论据、论点被她逐一列在纸上，然后在脑海里组织语言。

儒这个词，实际上是古代对学者的尊称，字义是“雅”、“优”及“和”的意思，同时这个词也有从事丧葬礼乐之职的人的意思。为君子儒，肯定是要宣传儒的高尚的一面，所以第二层的意思肯定不对。既然命题出自《论语》，那么可以将《论语》里核心的一些儒家的思想融入进去，比如儒家的“仁”的思想等。

另外，既然破题时说了“儒，柔也”这样的论点，那开篇就要用它来立意。可这立意该怎么让它层次高一点呢？柔，柔，柔……

有了！水！提到柔必提到水，水乃至柔之物，且水的意象一向被抬得很高，儒家、道家等都曾用水来形容“道”，以水来喻儒之柔，既贴切，又能升华，不错！

最后还可以再总结一下，受儒家思想影响而产生的君子之说，实际上是体现了一种“弱德之美”，弱德也即“柔”，这点也可以在最后点出来！这样算来，论据论点都足够了！

中午，吃完午饭，青瑶正式动笔了。

“儒者，柔也。儒之柔，非软而无力，其如水之柔也。老子曰：天下莫柔弱于水，然，攻坚强者莫之能胜。此即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者也……”

下笔之后，青瑶如有神助，笔下行云流水。而在她心神完全沉浸在文章里时，她没有发现，随着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落下，整个书院里的念力开始蠢蠢欲动，而她写出的文字也慢慢泛出毫光。

“儒，从人从需。从人者，仁也。君子爱人……从需者，不进也。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何不利之有？……”

青瑶继续书写着，而这第二段写完，她这间考房里已经汇聚了整个文院三分之一的念力了。

“汝为君子儒，毋为小人儒。君子之儒，当如水，以柔克刚，利万物而不争……故，儒者，柔也，为君子儒，当如君子之弱德。”

洋洋洒洒，一气呵成。当青瑶最后一笔落下之时，她的考房里厚若实质的念力突然缓缓波动起来，带动着周围的天地元气幻化出了一幅美轮美奂的异象。而纸上所有的文字光晕流转，竟然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字字生辉”！

不远处的白郡守和刘学正『露』出惊容，这是作出至少地级九品以上的经义才会出现的异象，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在小小的秀才试上见证这样的作品出世。

看到这样的情况，青瑶总算是把心落到了肚子里。经义这科不比其他，只能靠她自己对圣人经典的理解，所以水平如何她心里真的没有底。这样看来，不算前世的积累，她在儒道上还是有那么些天赋的。

“咚~”

锣声再次响起，考试结束了。考官下来把所有答卷一一收取，随后便宣布可以离开考场了。

青瑶随着众人一起往文院外走去，心下极为放松。出了门，就看到了自家的马车和马车外站着的华天修和华青檀。

“爹，青檀，你们怎么都来了？”见到他们青瑶自然是倍加欢喜，三天前的些许失落早被她抛到脑后去了。

“走，上车再说！”华天修没急着跟青瑶讲话，先让她上了马车。

青瑶一进马车就看到车里备了一个小碳炉，炉上温着一小锅汤。她的眼眶顿时就湿润了。

“来来来，瑶儿，这可是你爹我特地帮你配的补汤，最适合你这种心神消耗过多的人。”华天修给青瑶盛了一小碗汤，还小心的帮她用勺子扬了几次，晾到能入口才给她。

青瑶没说什么，接过汤默默喝了，这份感动她会一直记在心里的。

青檀等她喝完了一碗汤才开口问道：“姐，怎么样，考的如何？今年的经义破题难吗？”

青瑶道：“今年的经义题目是‘为君子儒’，破题问的是‘何为儒’，你觉得难不难？”

青檀闻言皱眉思考起来，他现在也马上要升到族学的甲班了，虽说他主修医道，不考童生，但这样的问题他也可以思考一二。

在青檀还在苦思时，华天修先感慨了，他道：“这今年的考题似乎比之前几年都要难啊！‘何为儒？’我估计这个问题哪怕是孔家的人之前也没想过吧！那你是如何破题的？”

青瑶道：“经义考试比较特殊，当时时间极为紧迫，我一时之下只想到了‘儒，柔也’这一解释，所以只能由此破题。”

“‘儒，柔也’？这是何解？为父从未听过这种解释。而且，儒与柔，这根本无法联系嘛，你这经义不会……”

青瑶笑了：“念力引动异象，字字生辉，您觉得呢？”

“好！好！好！”华天修抚掌大笑。“是为父不懂了。你这样的成绩，只要墨义和诗词发挥正常，茂才可期啊！对了，那两科你考得如何？”

“墨义正确率九成五以上还是能保证的，至于诗词，地级！”

华天修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看来茂才真的可以期待一下了。

这时，青檀终于抬起了头：“姐，我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写，想来想去都觉得我想出的立论都太浅显了。”

青瑶『摸』『摸』他的头：“行了，别想了，回去我告诉你我是怎么写的，行了吧。”

马车里充满了欢笑，一路向华家驶去。

……

十天后

“老爷，大喜！华清少爷中了！中了头名茂才，门外官爷来报喜来了！”

华天修顿时激动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好！赏！全府上下每人赏三个月月钱！常山，带上上等的红封，跟我出去接喜报，让报喜的差人也沾沾喜气！”

“是！”常山也是满脸喜气。

二人刚出了门迎面就遇到了听到消息前来的青瑶。她还来不及说话就被华天修一把拉住向外走去：“走，跟为父一起出去，让外人也都看看我华家出的茂才是怎样的风姿！”

青瑶哭笑不得，但也不忍扫了华天修的兴致，只能跟着华天修张扬了一把。

一直到晚上，华天修的兴奋才稍稍冷却。

华天修对青瑶道：“瑶儿，上次你中案首，我没有摆宴庆祝还能用你只是童生这个理由来拒绝，但这次，你中的可是秀才中的头名：茂才！这次若是再低调下去，本来不怀疑的也该怀疑了。”

青瑶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就该如何办就如何办吧！我之前不愿意高调只是怕本家查出真相，但现在既然已经在本家那边低调不起来了，就顺其自然吧。”

华天修心情舒畅了，终于能在本家面前炫耀了。

“那行，宴席就定在你去孔庙接受念力洗礼之后吧。对了，秀才试之后你就要开始准备去慧心界的事宜了，这件事你可要重视起来，那可是你要获得的第一颗慧心！”华天修突然想起这件事，忙叮嘱道。

他接着道：“我虽然也去过慧心界，但那里的记忆是无法带出来的，所以也没办法给你意见，你就多做准备，尽量调整好状态吧！”

青瑶点点头，慎重地道：“女儿知道了，会好好准备的！”

她眼神里透『露』出期待：慧心界，不知道她会获得哪种慧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