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惟卿安静的睡着，凌予峥也没有什么心思做其他的事情，拉着沈惟卿的手贴在脸上，目光不忍从她的脸上挪开，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具没有思想的雕塑。

他的眼眸又恢复成了深褐色，眼底是浓浓的，化不开的悲伤和难过，整个房间都好像陷入了一种哀伤的氛围。

过了很久，凌予峥才慢慢的开口，声音很轻，像是对自己说，也像是在对沈惟卿说。

“卿卿，对不起···我以为我可以的，没想到还是伤害了你······”

他伸出另一只手，用指腹轻轻的摩挲着沈惟卿的脸，原本正处于大好青春年华，应该是满满胶原蛋白的脸蛋，虽然依旧漂亮，但是此刻却布满了沧桑。

他以为，只要他足够努力，就能够克服这个东西，可没有想到，慕卓西的手段，远比他想象到的要残忍，这种药物的后作用力，也远远比他所想象中的要强大的多。

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每一次药效发作，他都会比上一次更加的痛苦，最可怕的是，他渐渐开始失去了意识。

药效发作的时候，他的思想是被另一种声音支配的，那个声音，支配自己的身体，要不顾一切的去拿到注射器，不惜任何代价去拿到，包括···伤害周围的人······

“卿卿，我曾经无数次的设想过我们的未来，可能，你会继续攻读现在的专业，将来做一个惩恶扬善的律师，或许，你会跟着冯先生学习写作，写你喜欢的故事，写所有美好的畅想，如果这些你都不喜欢，或者累了，就腻在我的身边，我会用尽一切去守护你，让你的余生，充满快乐与阳光······可是我没有做到，自从认识了我，你总在受伤害，我一直说要保护你，可你所承受的伤害，大部分都是我带来的······”

沈惟卿忍不住抿了抿唇，鼻子酸涩难耐，眼泪差一点就要掉出来。

其实，从刚才凌予峥开口说话的时候她就醒了，只是迟迟不愿意睁眼而已。

她知道凌予峥的性格，对于不小心伤害了自己这件事情，他现在肯定愧疚极了，难过极了，也后悔极了。

所以她怕，怕自己一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他哀伤无助的眸子。

怕自己一睁开眼，就听到他推开自己的话语。

一时间，静默无言的空气中，流动着难以言喻的窒闷气息。

又沉默了一段时间，凌予峥动了动唇，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做了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

“如果，我真的摆脱不了······”

“如果，你真的摆脱不了，是不是又会再一次的推开我？”

凌予峥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极其清冷和镇静的声音打断。

他猛地一怔，低头看去，沈惟卿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眼眶里水雾弥漫，却就那样倔强的咬着唇，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

她的表情，似乎是在···生气。

“是不是？你是不是又要推开我？”

见凌予峥不说话，沈惟卿哽咽着追问到，一边说一边簌簌的掉眼泪，却倔强的咬着唇，直直的盯着凌予峥的眼睛。

凌予峥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有些被震撼到，只能愣在原地，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卿卿，我······”

凌予峥张了张嘴，嗫嚅着，但是看着沈惟卿此刻的模样，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在这样的氛围下，好像说什么话都是多余的。

明明不久前才跟她许诺过要永远不分开，如今才过一晚上，就又要说分别，即使目的是为了她好，也开不了口。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害怕？凭什么觉得离开是为我好？你知道分开的这半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我听到你车祸昏迷的消息，那一瞬间，我觉得天都塌了，我甚至觉得是我害了你。你在重症监护室躺着的那段时间，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一闭眼就会做噩梦，梦里面都是你车祸满身是血的样子，然后看着江照给你盖上白布，不···我不想，我每次做噩梦就感觉心脏裂开一样，然后我就爬起来，在电脑上搜索你的消息，哪怕只是一两句话。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就像凌迟一样，每天如影随形的跟着我。我特别害怕手机推送的消息，我特别怕一打开收到的就是关于你的噩耗，我甚至想过，要是有一天，变成了这种最坏的结果，那我就跟着你一起走。”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我不管你是谁，你一无所有也好，你叱咤风云也好，我爱的是凌予峥这个人，说过永远不分开，那就不管是生死也好，福祸也好，没有什么可以将我们分开，我知道你难受，你担心自己控制不了身体，再伤害到我，所以为了我的安全，想让我走，可是你这样做，我并不觉得是在为我好，我跟定你了，就算你能戒掉也好，戒不掉也好，我都跟定你了，这种话我以后不想再听到，这样会让我觉得你看轻了我的爱，也看轻了你自己！”

虽然在看到他药效发作的时候，那样狂躁的样子，她也害怕过，但是心里更多的，却是对他心疼。

因为沈惟卿知道，比起她看到的痛苦，凌予峥所承受的折磨要大的多。

他们两个人，在其他所有人的面前都是一副清冷的姿态，唯独在彼此面前，什么都不用伪装。

她的话，让凌予峥震惊，自此对她又有了新一层的认识，也让他深刻的意识到，这个小姑娘对他的爱，丝毫不逊色于他。

他甚至为自己一开始的念头感到愧疚。

她说的没错，她本就是一个心气高傲的女孩子，却甘愿为了他，忍受流言蜚语，忍受无端的指责，可他，却还不如一个小姑娘勇敢。

凌予峥的神色突然就缓了下来，他慢慢的伏在沙发上，像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将头枕在沈惟卿的怀里。

沈惟卿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头发，眼眶里还残留着泪水，但嘴角却已经不自禁的扬了起来。

“卿卿。”

凌予峥伏在沈惟卿的怀里，声音闷闷的叫着她的名字。

“嗯···我在······”

沈惟卿停下手，双手捧住凌予峥的脸，温柔却又坚定的回应。

“你对我这么好，我都不知道要怎么爱你，才能对得起你的好。”

凌予峥叹了一口气，轻轻的说道，沈惟卿的双手触碰到一颗温热的湿润，她用她细嫩的手指，不着痕迹的轻轻拭去。

做完这一切之后，沈惟卿慢慢的捧起凌予峥的脸，贴近他，两个人的额头紧紧相抵，目光中只有彼此。

“那就用你的一生一世作为回报，你要一生一世，永远爱我，永远不离开我。”

凌予峥眸子有点点光芒颤动，他凑近沈惟卿的嘴唇亲了一下，然后抓住她的双手挂上了自己的脖子，然后坐上沙发，将她整个人抱在自己的怀里。

“我凌予峥发誓，一生一世只爱沈惟卿一个人，永远只会爱沈惟卿一个人。”

沈惟卿搂着他的脖子，舒服的在他怀里蹭了蹭，突然又想起来什么。

“还有，永远不再提分开。”

“好好好，永远不说分开，等你变成小老太太，我们也还是一起走！”

凌予峥配合着她，语气恢复了以往的宠溺，伸出手轻轻的刮了刮沈惟卿的鼻尖，笑着说道。

听他说完，沈惟卿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把脸埋在他的颈窝，笑了又笑，停不下来。

“咳咳——”

一阵咳嗽声从门口传来，凌予峥警觉的将沈惟卿护在了怀里，转头看了过去。

江之涵手里提着几个袋子站在门口，看到沈惟卿和凌予峥的样子，也觉得有些尴尬。

“妈。”

“伯母······”

凌予峥点了点头打了声招呼，沈惟卿腾的一下就从凌予峥的怀里钻了出来，膝盖上面的伤口一阵疼痛，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嗯。”

江之涵也有些局促的点了点头，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提着手里的袋子就来到了二人的面前，在旁边另一块沙发上坐下。

“刚才你们都睡着了，所以我出去买了些东西，我刚刚敲门了······可能你们没太听见，所以我直接进来了。”qqxsnew

江之涵一边说着，一边将袋子里的东西一一拿了出来。

有吃的食物，有一些大大小小的药丸，还有一些纱布消毒水什么的，最后一个袋子里面，是一条米黄色的连衣裙。

“身上的伤口刚才已经处理好了，不过还是得定期换药，注意不要沾水，这个尺寸应该差不多，换上吧。”

江之涵将衣服递给沈惟卿，说道。

沈惟卿点了点头，双手接过衣服说了声谢谢，瞬间面红耳赤的低下了头，走进了一旁的洗手间。

她的身上，还穿着凌予峥的衬衫······

“谢谢妈。”

凌予峥将食物拿出来摆好，等着沈惟卿换好衣服出来一起吃，一边对着江之涵说道，然后取出无糖的那杯咖啡，递给江之涵。

“不错，是个好姑娘，妈妈很喜欢。”

江之涵喝了一口咖啡，点了点头，朝着凌予峥笑了笑。

凌予峥怔了怔，视线看向了洗手间的方向，目光变得柔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