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老爷子叹息道：“凌川，不要被愧疚蒙蔽了理性的判断，也许，你从来没有真正看懂过姓沈的。也或者，她就是要用你的负疚心理，让你不愿意探究她的过往经历，才钻了漏洞。”

墨凌川依旧沉默。

真的会这样吗？他不信。

他相信自己的感觉，当年的小天使，救他是不掺杂任何功利目的的，对他的喜欢，也是单纯明朗的。

纵然长大后，变了质，她的心思变得有些功利复杂，那也情有可原。

就算是男人，从小到大遭逢巨变的话，也会性情大变，甚至黑化，变得阴险狡诈不择手段，何况是女孩子？

看他神情并没有松动，显然，依旧不愿意彻查沈雪从小到大的经历，墨老爷子只能再次叹气。

他这个孙子，太有主见，也太过强势，就算他一手养大了他，就算他也是说一不二，习惯了人上人的强横做派，可也左右不了长孙的意志。

会不会对沈雪失望，要不要舍弃沈雪，只能由墨凌川自己来领悟，他这个老头子根本无能为力，而且不敢操之过急，因为他当年逼他俩分开的手段，越来越极端。

后来的那些手段，他不敢让墨凌川知道，怕爷孙俩的关系，彻底决裂，再也无法挽回。

“凌川，感情上的事情，你不给我和你奶奶任何干预的余地，所以，我不逼你，不过，我不许你追究方樱刺杀沈雪这件事，以后，也不许再让沈雪有机会谋害方樱。”

“这个不用爷爷提醒，我自有分寸。”

他本来就没有过怪罪方樱的想法，也决不允许，沈雪再对方樱下毒手。

墨老爷子起身，拄着拐杖道：“凌川，我最后再说一句，方樱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为什么会不惜和沈雪同归于尽。你真的应该好好想想，沈雪到底是不是表里如一的人，她背着你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嘴脸。”

墨凌川浑身一凛，送走老爷子后，他独自伫立在花园里，望着方樱卧室的方向，长久沉默。

沈雪背着他的时候，难道还有另一副，让老爷子和方樱都无法忍受的嘴脸？

可能吗？

要查她吗？查她，就是对她的全盘否定，对当年她救自己的最大讽刺，当年自己对她的动心，岂不是成了笑话？

脸色阴沉的思量了好半天，他打电话安排人手，好好看着沈雪，让她安心治病的同时，留意她有没有什么小动作，不许再给她机会去见方樱。

至于今天方樱刺杀她的事情，也封住所有人的口，绝对不许外传半个字。

然后，他叫管家常叔过来，秘密下达命令，让他派人去查沈雪离开他这三年来的一切经历。

常叔神色凝重的问：“要不要查她十八岁遇到你之前的所有底细？”

墨凌川脸色顿时变得阴鸷无比：“谁也不许越过这道底线。她遇到我之前的过往种种，她不想让我知道，那就谁也不许窥探，我等她愿意亲口告诉我的那一天。”

常叔吓了一跳，赶紧道：“是，墨少，我知道了，绝不敢逾越半分。”

下了这些命令后，墨凌川黯然叹了口气，上楼去了方樱卧室。

也许是知道，她拦不住他，所以，她没有再反锁卧室的门，墨凌川推了一下，便推开了。

门锁转动的瞬间，方樱迅速把手机锁屏，放在床头柜上，被子一拉，蒙着脑袋装睡。

脑袋蒙得这么严实，呼吸顺畅吗？真的想入睡，需要完全放松的姿态，而不是如此刻意的摆出样子。

墨凌川上前，将被子往下拉开一点，让她的脑袋露出来。

方樱紧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似乎睡得很沉。

可是她这点微末演技，哪里骗得过腹黑如狐的墨凌川？他捏住她的鼻子，动作不轻不重，刚刚好让她不能呼吸。

她不得不张开嘴巴来出气，墨凌川手指加大了少许力气，方樱吃痛，猛地睁开眼睛，用力去拍他的手背：”去死！你弄疼我了！”

“我要真死了，你不会难过？”他松了手，在床边坐下，看着她，眼底居然有一点促狭的笑意。

“难过？切！墨少，我没有心情和你开玩笑。”

“那你可以打我，用刀子捅我，我绝不还手，也不会躲闪。要试试你对我能狠心到什么程度吗？”

“……”杀人是需要勇气的，不可能随时随地都激发得出滔天恨意和杀气。何况，她想弄死的是沈雪，又不是眼前这个男人，她又气又恨，又有些无奈的狠狠瞪着他：“沈雪还昏迷着，你这种时候不是该去她病房守着吗？你没必要为了一个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出生的孩子，就委曲求全的陪着我，还是去陪你最放心不下的女人吧。”

“方樱，你怎知道，我最想陪的不是你？”

“最想陪我？墨少，真难为你了，这样违心的话，都说得出口。可惜，我再也不会做梦了，你为了孩子哄我是没用的。”

“我不仅仅是为了孩子，说这句话，也是因为……”

“你觉得，我这么好骗吗？要是失去这个孩子，你就没有办法迎娶沈雪，所以，你才愿意为了她放低姿态暂时的屈就我。”

墨凌川欲言又止，弹出一支烟来，刚想点燃，就想起，方樱和宝宝，都闻不得烟味，便忍住了抽烟的冲动。

方樱冷冷的将视线从他脸上收回，望着窗外。

窗外花影婆娑，透过花影，看得出，月色极好，可惜，身边人不是意中人。

不对，是她并非眼前这男人的意中人。就算花美，月圆，也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不管眼前人如何纡尊降贵刻意对她好，都不是真的好。只是为了孩子，为了沈雪。

脑子里，还在回想着刚才展越对她的劝告，让她敛去身上的刺，别和墨凌川对着干，也别赌气不吃不喝不睡的。想逃走，就得先养精蓄锐照顾好自己，才在机会来临时，有精力出逃。

展越的话，她听得进去，可是一面对墨凌川，她身上的刺，总是忍不住，就冒了出来。

如果墨凌川依旧像最初那样，高高在上，肆意践踏羞辱她。她也许会更寒心，可是情绪起伏就不会这么大，也不会这么烦躁，煎熬。

从她刺伤沈雪到现在，墨凌川都站在她这边，对沈雪的生死，太过漠视，再生气，他都没有对她发脾气，宁可自残，砸伤了自己的手，都没用动她一根指头，甚至一句责怪的话都没有说过。

这太不合常理了，让她不断的思量到底是为什么。

尽管答案是那么明显，一切都只是为了孩子，为了保住迎娶沈雪的筹码，可她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瞬间，错觉成墨凌川是在乎她。

这片刻的错觉，让她越发的自嘲自伤自怜。明明不被爱，还掐不灭对他那一丝不该有的贪恋，奢望。

无声的僵持了不知道多久，墨凌川忽然在她身边躺下，伸手就要搂她。

方樱吓了一跳，慌忙推他：“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