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好，我走这里。”唐宛凝挑了个地方轻轻落下一子，碧月立刻发出哀嚎。

“喂，我……”

“不许悔棋”唐宛凝冲她骄傲地一仰头，碧月就恹恹地败下阵来。

“我这棋终究还是下不过主子，您也真是厉害”

“那是，这毕竟是咱们从小玩到大的嘛”

两人收了棋子闲话时，这才发现有人进来，却是陈书详。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碧月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一遍，然后哭笑不得。

“你干嘛把自己弄成这样子”

身上是窄紧袖口的劲装，一般是骑马射箭时穿的，下穿五片甲制样的衣裤，这样的造型通常是为了方便骑马，宽长的腰带上镶着白玉佩，将他腰身收的窄紧。

上下这么通身一看，还真有那么些有模有样，可惜书生毕竟是书生，仔细一看却有画虎不成反类犬的不协调。

“赶紧去换了，别再皇……咳咳，夫人面前丢脸。”

陈书详恭恭敬敬见过礼之后，就有些不好意思：“不知夫人在此，真是打搅了，还请夫人不要见怪，我……”

唐宛凝哭笑不得：“你们两个可真是有意思，一个人要穿成淑女，一个要穿成将军，这是想反过来？”

碧月不由得羞红了脸，刚才大女人那点儿自信全不见了。

“夫人，别说了，我这不是已经……换掉了么。”

“姓赵的，你还不赶紧去更衣，丑死了真是。”

“是是是！”陈书详也羞得面皮紫胀，这位主子出身唐家，唐府上下都是将军，自己现在穿成这样子，还不知要被人怎么笑，于是赶紧告罪出来更衣。

片刻之后，大家都换成正常衣裳，这样看着也顺眼多了。

碧月看着自己一身劲装，迫不及待地伸了伸拳脚：“嗨，还是这衣裳舒服啊，我以后也不想换了，那什么玩儿流苏，实在是不适合我。”

“我才不管你，现在这种事你要问问你的夫君。”

唐宛凝敲了敲她的额头，带着人转身上了马车离开，夫妇二人在府门口站了许久，这才恋恋不舍地回去。

之后唐宛凝又顺道去看了碧络。

这两人倒是没换衣裳，只是处事方法和旁人都不一样。

碧月两人起码还打打闹闹，有些热闹劲儿，碧络两人就……嗯……总而言之，他们都是人狠话不多的人。

用膳喝茶时，碧络在喝茶，男人就板着脸问：“喂，那个你喜欢吗？我特意找的西北的厨子。”

碧络尝了尝，微微点头说不错，话音刚落下的下一瞬，一整盘儿的羊排就从桌上某个角落，准确无误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你若喜欢，就多吃。”

碧络无声点头，真的埋头吃的起来，只剩唐宛凝在一旁憋着笑。

饭后喝茶时，男人问碧络：“你喜欢喝茶吗”。

碧络怕她一股脑把茶再倒给自己，思索了片刻就微微点头：“还行”

果然下一秒，那茶就准确无误出现在碧络面前，不过这次不是全部，而是一半。

碧络终于松了口气。

“你不用给我倒，也不用管我，还有夫人在呢。”

郭林峰轻咳一声，蓦然歉意一笑：“原来夫人也在，是我忘了，原本一个人生活习惯了，突然身边有人难免照顾不周，还请夫人见谅。”

唐宛凝哪儿还有什么见谅不见谅这一说，还是赶紧滚蛋走人吧，这人眼里心里，就只有一个人啊。

碧络扯着郭林峰的袖子涨红了脸。

“夫人别见怪，他就是个……”

“嘘别胡说！”唐宛凝制止了她。

“你们两个好就好，以后都要好好的，我闲了再出来看你，你也经常回去看看”

碧络更不好意思了，面色不自在地连连应了，唐宛凝心中长舒一口气，带着人终于回了宫。

出宫一趟，从大早上一直到大晚上，忙了整整一天。

好在还是有收获的，收获就是看到碧月和碧络过得都好，心里也就彻底放下了。

……

深宫长夜漫漫，几个孩子都早早睡下，唐宛凝却有些睡不着，不知道是老了还是怎样，总之睡眠没以前那么好了。

看着身边夏侯珏早已疲惫入睡，听着他微微打鼾的声音，又看看这华丽的宫殿在夜灯的照耀下是如何的瑰丽多彩。

她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也许是老了，心里再也没有以前的冲劲儿，她以前还说等他死了要养几个小白脸儿呢。

现在年近三十，心里想的和以前大不一样。

哪怕再难，也只希望家人全都平平安安，再让她去和谁轰轰烈烈谈一场恋爱，根本也谈不动了。

这人世间就是这样，到了什么样的年龄，做什么事，都是注定的，选择哪一条路，也都是注定的。

在她看来，现在只要家国平安，只要孩子平安，只要所有人平平安安地活着，已经是最大的幸福。

至于她过什么样的生活，也许从当初进宫那一刻起，就注定了。

偏殿里传来孩子啼哭的声音，她心里一揪想要出去看看，却又听奶娘轻声哄孩子的声音，不过片刻，孩子已经不哭，想来已经是吃上奶了。

唐宛凝笑了笑，当初一觉睡得雷打不动的人，现在竟也成了风吹草动就能起身跑出去查看的人。

这中间经历了多少，她不知道，总而言之，是从棱角分明到慢慢磨平棱角，最后彻底妥协，就是这么个过程。

人生啊，总是这样世事无常。

如果当初她和预想的那样，在西北选一个英勇无敌的好男儿嫁了，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倾世绝恋，结局是不是又会不一样？

她现在是在仗剑走天涯，还是在游山玩水养花种草呢？

不知不觉入睡，再醒来已经到天亮。

盛夏时节，宫中繁花似锦，古木参天，有种森林花语的感觉，她和往常一样带着宫女太监，带着自己一双小儿女，在御花园的树荫下赏湖乘凉。

而已经四岁多的常常在如愿以偿养了只小金毛狗之后，每天下了学就会带小狗去围场习武。

四岁的他也拉不了弓，最多只能扎扎马步提提拳脚，即便这样也要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