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嘉低下头，什么话都没说，任由她发泄着自己的绝望和愤怒。

“说话啊！你他妈倒是说话啊！说点什么啊！”丽贝卡叫嚷着，见她还是没反应，于是举起了拳头——她愤怒地喘息着，胸廓随着呼吸大幅度起伏。拳头悬空了几秒，最终还是没有砸下去。

她收回拳头，将手枪“啪”的一声丢在地上。

丽贝卡低下了头，“我真蠢，朝你发火你有什么用呢？”她喃喃道，“我真是个废物，看着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在我面前死去，却什么都做不了......为什么我不能更强一点呢？只要我更强一点，大家就不会死了吧......”

丽贝卡在莉嘉旁边坐下，将头埋入双腿之中，声音沉闷地说：“我知道那个斯巴达战士起死回生的事，他也会和她一样吧？”

“嗯。”莉嘉答道，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寂静重新降临，只有冷冻舱工作时发出的“嗡嗡”声在回荡。

****

约翰看着汤米被送入冷藏间，深叹了口气，然后往回走。医疗检测器打算检查一下他的身体状况。约翰一口回拒，立刻乘坐升降梯去舰桥向凯斯上校报告。

一踏入升降梯，约翰就感觉到飞船向左加速，然后是右方。这是在撤退。

士官长跨出升降梯走到葛底斯堡号的舰桥上。这里恢复了往日的热闹，舰桥军官几乎把这塞满了，交谈的声音交织成“嗡嗡”的背景音，从无尚正义号搬来的仪器响个不停。约翰猜大部分无尚正义号的船员都转移到了这艘战舰上，前者则由科塔娜驾驶飞回地球。

“长官——”约翰向凯斯上校行了个军礼，后者回礼。

“干得很好，士官长。”凯斯上校看着他说，“很抱歉听到普莱斯上校受了重伤，他一定能挺过去的。”

埃弗里从一侧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太难过，斯巴达战士的骨头都硬得很。”

“谢谢，长官，中士，我也是这么相信的。”

琳达受过比这更严重的伤，甚至“死”了一段时间——所以汤米一定能挺过来，约翰对此深信不疑。

凯斯用烟斗朝一号显示屏指了指，那里显示的正是星盟的指挥控制基地。“我不能确定那是什么东西。不屈之祭司，与我想的一点也不一样——它倒是像两只嘴对嘴的乌贼。不管它是什么，炸掉它真令人高兴。”

“对，士官长，干得好——差不多达到我们陆战队的水平了。”约翰逊中士的嘴角翘起露出一丝笑容。

凯斯盯了显示屏几秒，然后向武器官问道：“日吉和子中尉，无人侦察机情况如何？”

“号角无人驾驶侦察机已差不多就位了，长官。”

“切换过去。”

中间的显示屏先是模糊不清，静电消除后从号角无人侦察机传送回来的视频信号充满了边上的屏幕。“8”字形的不屈之祭司周围密密麻麻地聚集了两百艘战舰，外围比较宽松的航行轨道上也有相似数目的飞船。这个阵势使约翰联想到微型螺旋星云......有个超新星的内核。

那个太空基地上部的圆环大放光彩——先是红色，然后是橙色，眨眼之间又在蓝白色的热能中变得模糊不清；一缕缕等离子束从它表面上喷发，犹如太阳突然放射出万道光芒。在基地内部从狭窄的中心区开始，一直深入到球状的腹部，爆炸接二连三，整个基地马上就要四分五裂；闪电般的等离子束被释放出来，掠过基地的断壁残垣，扑向附近的飞船。

不屈之祭司成了一个汹涌翻腾、肆无忌惮的云团，里面充斥着等离子、浓烟与静电荷；附近的飞船都被笼罩其中，只见道道白光闪动，转瞬即化为蒸汽。

这团超高温、高压的气体雷暴云砧迅速往外膨胀，席卷了其余处于轨道中的小型舰队，炙烧它们的护盾——护盾被烤得发出银色的光芒，接着像肥皂饱似的纷纷爆裂；最后熔化它们的船体，将它们尽数吞噬。

爆炸平息，云团消散——但残骸继续往外弹出，它们拖着彗星一样的尾巴，撞击在远离中心的飞船上。

舰桥里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埃弗里大笑着说：“真他妈的壮观啊！”

“将侦察机调回卫星的阴影里。”凯斯命令道。

“是，长官，”日吉和子中尉说道，“推进器正在响应。”

边上的显示屏显示一团冰雹似的熔融金属奔向侦察机的摄像头——然后，他们的视线里只剩下这颗小卫星表面上那些黑色与银色的坑洼。

“霍尔中尉，葛底斯堡号跃迁有没有准备好？”凯斯问。

“跃迁断层发生器充能完毕，舰长。你准备好了就开始。”

“稍等。”凯斯等了一分钟，没人说话，“日吉和子中尉，放出侦察机。”

边上显示屏的图像由卫星表面转移到太空。星盟舰队与指挥控制基地几乎什么都没剩下——只有团团烟雾、发光的金属与灰烬。

几艘星盟的战舰幸免于难。有一些还能慢慢飞离爆炸地......其他的则一动不动地飘浮在太空中。原先五百艘飞船，爆炸过后大约还剩下十二艘。

“一次辉煌的战略胜利。”约翰低声说道，将军最后说的话在他的脑际回响。

“洛弗尔少尉，我们离开这里。”

士官长站在葛底斯堡号的舰桥上，望着群星逐渐隐退消失，他们进入了跃迁断层空间的绝对黑暗之中。

他们已经跃迁离开了不屈之祭司上的那片战区，重新出现在常规空间。在标绘出所处的方位后，导航官对航线做出调整，现在他们终于走上了回地球的路。尽管他们有极其充分的证据表明星盟知道了地球的方位，但“极其充分”并不就是百分之百。《科尔协议》依然有效。

“跃迁断层空间过渡完成。”洛弗尔少尉报告道，“预计三十五个小时后到达地球，长官。”

士官长大步走到前面三台显示屏旁边，凝视着漆黑的跃迁断层空间。他想要一个人静一静，什么也不看，顺利完成他深感恐惧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