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距三十米远时，他接收到了清楚的视频信号。莉嘉让绳索绕住自己的一只靴子，一条前臂缠在绳索上，一只手握着狙击步枪，汤米只能猜测她就是在这样一个不可思议的位置上射击的。

她解开绕着靴子的绳索，用力一荡，在划出的弧形的顶点松手——向他跌落。

汤米顶着强大的液压使劲往上推开整流罩，将手臂伸到外面，他的手指碰到了她——她的手紧紧抓住他的臂套。

他甩手将她拉进里面，莉嘉从他肩膀上掠过落在他面前，跨坐在座位上。

汤米掉转机头，加速朝窗户飞回去。战机前面的整流罩仍旧大打开，这使他们的速度大为减慢——但没有其他办法能让这架战机容纳两个人了。

“正紧急返回。”汤米在通讯频道里对安东和温恩说，“开门准备迅速撤离，红队。”安东的状态灯亮起。

“艾莉，打开那些液压隔离室。马上！”

杂乱的声音充斥汤米的通讯频道。同时有这么多艾莉的复制品在说话，使得他一句整话都听不清。

“艾莉，气压隔离室。”

“啪”的一声噪音消失。

“对不起，汤米。”艾莉答道，“我专门派生出一个复制品与......与......你对话。”

汤米记得她已经制造了一个复制品来与他直接交谈。那个出了什么问题？

“超驰气压隔离室的保险，艾莉。打开外部与整修舱的门。”

“正在处理，汤米。系统通讯信息太多了。我们也太多了，接近饱和的水平。不得不靠争夺来取......稍等......”

对面一公里远的墙壁处响起一声爆炸。莲花反坦克地雷成了一朵火花，黑烟缭绕，之后逐渐消散，在那一米厚的透明部分留下了蜘蛛网似的裂缝。

但窗户没碎。

莲花反坦克地雷可以炸开用钢筋加固的墙体，但这堵墙还是完整如初。

他们被困在里面了。

离窗户还有三百米。

“艾莉！”

在汤米的周边视觉里，他看见大群女妖战斗机与幽灵气垫橇朝他们逼近。

“艾莉——再晚就没机会了！”

“系......”艾莉的声音很微弱，“系统间故障08934-EE，整体系统误差 9845-W。正在重置。内门打开。超驰进行中。系统锁......”

通讯频道里没了声音。

“搞定，汤米，但我不知道她们是怎么了。”艾莉的本体道歉说，“那窗户，你们的火力应该可以击碎它。”

还有一百米。破裂的窗户外面，空气变得白茫茫一片，转瞬间又恢复了明净。整修舱舱壁里每隔二十米一扇的气闸门正在打开；门外，群星在漆黑的太空中闪烁。

安东和温恩的女妖战斗机出现在汤米的右舷水平安定面方向。汤米往前指了指，他们一起俯冲，加速驶向墙壁透明部分上的靶心状裂缝。

网状裂缝在扩散：像一根根伸展的手指，沿窗户四处分开......速度越来越慢，终于停止了。

汤米发射女妖战斗机的等离子炮，安东也开了火。四个等离子球溅射到五十米外的玻璃面上。

窗户扭曲，发出“噼噼啪啪”的碎裂声，碎片迸跳......但那块透明的物质依然顽固地保持完整。

汤米距玻璃面还有三十米——现在他必须转向，或撞上去。他咬紧牙关，做好了准备。

十米。

窗户光滑的表面突然变成参差的镶嵌图案，玻璃与玻璃相互挤压的“嘎吱”声弥漫在空中。它在碎裂。整块玻璃崩溃，碎片马上被裹挟进太空的真空中——基地内部的高压空气把它们排挤出去了。

汤米极力调整女妖战斗机的战术动作。他跃入整修舱，侧滚战机，并直线上升——下落，摇摇摆摆地，就要穿过气闸门——

数个新的接敌信号出现在莉嘉的运动探测器上——就在他们身后。莉嘉要立刻警告汤米——

一道离子束击中汤米的后背，另一束来自上层天桥的光束在汤米前面炸开。他趴在战机上——护盾闪了一下消失了。又有两道等离子束同时击中了他的胸口，接着第三束命中了头盔。

“不！”莉嘉发疯似的大叫起来。每一束都像是直接打在她自己身上一样。她抓住女妖战机的机身，猛地往上一扑，用自己的身体盖住汤米，减少他的暴露面积。

安东和温恩立刻开动自己的女妖战斗机，挡在他们前面，离子束打战机上，熔化着它的外壳。

“撤退！”莉嘉对两人大吼。

他们飞入了漆黑的太空。

没有了重力，莉嘉的四肢飘起来。拴在腰带上的绳索越拉越紧，“噼啪”直响。莉嘉将身体往回缩，一只手抓住战机，另一只手抓住汤米，把他飞速放进驾驶舱以减少真空的伤害。

在他们后面，气体、星盟的工程师、咕噜人、豺狼人和精英战士滚滚涌出基地。大团大团的金属碎片从裂口流出，一丝丝的蒸汽转眼间就冻结成闪烁的冰晶。

星盟的舰队也在动——一些巡洋舰往基地靠，其他的向远处飞。五百艘外星战舰失去了指挥控制中心的领导，乱作一团，这使莉嘉联想起了阳光中的微尘——悄无声息地四处飘荡。莉嘉瞧见前方一公里处有艘运兵船一动不动地飘浮在太空中。

她敲了一下通讯频道，在一艘星盟的飞船上作了一个导航点。安东和温恩的状态灯亮起，前者的战机飞到莉嘉后边，轻轻碰撞着他们的战机，然后让惯性带着他们滑向那艘运兵船。

莉嘉希望星盟舰队里其余的飞船都忙着去弄清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而不会注意到飘浮在太空中的一个残骸。他们的女妖战斗机轻轻撞在摇摆不定的魅影运兵船上。安东抓住船体，莉嘉爬到他肩上，打开左舷的舱门，爬了进去。温恩靠过来，莉嘉帮助两名重伤员上了船。

“我来驾驶飞船吧。”安东说着，担忧地看了两名躺在甲板上的伤员一眼，走进了驾驶舱。

温恩去照顾黛西。莉嘉贴近汤米，屈膝跪在他身边，给他注入自愈泡沫。他的盔甲有好几处已经熔化了，紧紧地贴在他身上。里面能看见少许炭化的骨骼。头盔里面的生命信号已经非常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