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德司令挺直身板，将显示器推到一旁，这下他终于看到了瓦格纳。他回了个礼。司令穿戴极其整齐儒雅，头上的银发一丝不乱，然而他的双眼周围却出现了黑眼圈。“稍息，中尉。”

瓦格纳把双手放在腰背后面，腿稍微分开一些，还是显得有些紧张。

也是，当一个人面对着狮子、鲨鱼、蝎子一样上级的时候，哪怕是欧西格宁也做不到泰然自若。

埃克森两眼又望着报告。当注意到加盖的时间与日期印记时，他扬起了眉毛。“可是，有一件事，我想首先得到答复。”他面无表情地盯住瓦格纳，“报告里的事情与现在所距的时间差......”

他说话的声音逐渐减小，陷入了沉思之中。“恭喜你，中尉。这个速度刷新了从致远星到达地球的纪录，尤其是我得知你按照法定的要求在返回地球之前花时间进行了随机跃迁。”

“长官，”瓦格纳答道，“我是严格按照《科尔协议》行事的。”

这是一个谎言，所有在场的人都知道。军情局对《科尔协议》一直都是阳奉阴违。

就瓦格纳这事来说，由于他提供的情报价值巨大，所以违反《科尔协议》也算是情有可原。而且，如果他们想把他正法，只要去检查一下他巡游舰引擎上的时间日志，算一算那些数字就能查明真相了。

胡德挥挥手，“那无关紧要。”

“我认为关系重大。”埃克森厉声说道，“致远星已经陷落，地球与圣约人部队之间已无屏障可言——我们能保守的秘密就这些了。”

“我们以后再检讨三处的行为，上校。”胡德司令转向瓦格纳，“你的报告我看过了，中尉，它非常详细，但我还是想听你亲自说说，你看到了什么？有没有一些细节你认为太敏感不便于写在报告中？都给我讲讲。”

瓦格纳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后，他尽可能详细地对情况进行了汇报：圣约人部队的飞船怎样在星系中出现，UNSC的舰队怎样英勇地保卫致远星，他们又是怎样被打败并进而覆灭。

“在圣约人部队的部队偷偷地溜到致远星表面攻占轨道大炮的发电机组之后——一切都结束了。不过，我看到的只是结束的开始。它们后来把整个星球变成了玻璃，是从行星南北两极开始下手。”

说这些话时，瓦格纳的声音开始哽咽起来，泪水在他的眼中打转。欧西格宁对这个下属的了解不多，只知道两年前瓦格纳被圣约人部队的等离子武器击中，身体的三分之一被烧伤。那时军医对他的描述是：“他没有叫过一声痛，流过一滴泪。”

而现在，在描述致远星的惨状时，他却哭得像个刚上战场的孩子。

瓦格纳眨眨眼睛忍住眼泪，继续说道：“我是在致远星的海军学院接受培训的，长官。在近地殖民区中，只有它才能给我家的感觉。”

欧西格宁轻轻叹气，胡德同情地点点头。

埃克森的鼻子却“哼”了一声。他推开座椅站起来，走到瓦格纳旁边。“收走你的感情，中尉。你说它们把致远星变成了玻璃，是指所有东西吗？”

欧西格宁觉察出上校的语调里有种期待——好像他巴望着圣约人部队把致远星完全摧毁似的。

“长官，”瓦格纳答道，“在我进入跃迁断层空间之前，我亲眼见到致远星两极被摧毁，星球表面大约有三分之二燃起了大火。”

埃克森点点头，看来对这个回答很满意。“这么说来，致远星上的每一个人都难逃一死了，威特康中将，还有哈尔西博士。”他点着头又说了一句，“损失真惨重。”他的声音里一丝同情的意思都没有。

“我只能这么推测，长官。”

“用不着。”埃克森咕哝道，回到他的座位上。

施特劳斯叹了口气。“至少我们还有你的‘特种武器计划’，埃克森。哈尔西的‘斯巴达II期计划’获得了这么巨大的成——”

“施特劳斯，注意力集中，我们在谈致远星的事。”欧西格宁发声掐住了他的话头。

她的目光向少将射去，犀利得都能穿透钢板。斯巴达Ⅲ期计划仍然是机密，如果不是致远星太过重要，在行星上活动的只会是Ⅱ期斯巴达。让军情局以外的人员知晓这件事果然是个错误，帕兰戈斯基疏忽了。

少将缩了缩脖子，马上闭嘴，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

瓦格纳一动不动地站着，眼睛直视前方，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他很明显在有意避免与埃克森对视，欧西格宁对他的识趣感到很满意。

经过一阵好像长达一个世纪的尴尬沉默之后，胡德司令清了清嗓子。“秋风之墩号，瓦格纳中尉，这艘船也被击毁了吗？还是它也进入了跃迁断层空间？你的报告中没提到它。”

“它进入了跃迁断层空间，长官。但是，遥测装置表明秋风之墩号被几艘敌军飞船追赶，因此它以后的命运也只能靠推测。我没有在报告中提到秋风之墩号，是因为这艘飞船被列在三处的保密名单上。”

“好，”胡德闭上双眼，“那么，至少还有一些希望。”

欧西格宁把身子往前倾斜了一点，“汤米·普莱斯上校呢？有他的讯息吗？”

“没有，长官。关于他的最后讯息是，他将自己的身份识别芯片交给了贵族小队，随后在追逐秋风之墩号的过程中消失了。”

欧西格宁泄气似地陷进了座椅。他很有可能战死了，人工智能的帮助在圣约人部队的强大攻势面前不值一提。一员大将折损，这让她感到很是挫败，更别提汤米是她自小一手培养上来的。

埃克森讥笑般地瞥了她一眼，摇摇头，“尽管我对前辈哈尔西博士敬重之至，但是秋风之墩号上的斯巴达战士根本没有一点机会去完成他们的任务。你倒不如在他们每个人的脑袋上来一枪完事大吉。”

“够了，埃克森，”胡德说道，怒视着他，“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