梼杌号医务室。

即将结束跃迁的医务室里静悄悄的，白暂的灯光照亮了这里的一排排病床，消毒水味淡得几乎闻不到。

丽贝卡美滋滋地抚摸着ODST战斗装甲的头盔，感受着从上面传来的冰凉触感。这套战斗服是汤米从梼杌号后勤军需官那特意给她要来的，让手头本就不阔绰的军需官气得吹胡子瞪眼。

她戴上头盔，站在医务室的镜子前，摆出一个威武的姿势，然后满意地点点头。为了适配她的体型，这套战斗服做了特殊处理——在保证防护能力不减弱的前提下去掉了腰部的几块装甲板，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合身地穿上它了。

隔壁医务实验室压力门滑开的声音传来，丽贝卡循声看去，然后被走出来的琼森博士给吓了一跳——她顶着两个黑眼圈，眼里满是血丝，头发乱得像鸡窝，本应洁白的大褂上布满了点点黑色的碳酸饮料污渍。

“博士，你这是......”丽贝卡瞪大了眼睛问道。

“啊，是小丽贝卡呀......”琼森博士把手上的铅制玻璃缸放在桌上，然后从衣兜里摸出一个碘化钾片丢进嘴里，简单嚼了嚼后咽了下去。

“要不你先休息一下，我的检查晚点再做？”丽贝卡说着，眼神却被那玻璃缸里发光的黑色晶体所吸引，她还记得这是汤米从夜之城里带回来的水晶之一。

“没关系，啊哈......”琼森博士深深地打了个哈欠，“伟大的科学家是不需要睡眠的。”

“是么......”琼森博士让丽贝卡想到了夜之城的梅医生，但梅医生就从来不会这样，每天雷打不动地到点睡觉，按时得像手术室里的摆设一样整齐。

脚下的金属甲板传来一阵抖动，医务室窗外的景色由纯粹的漆黑变为了璀璨星空。

“坐到那台扫描仪前，我来看看你身上发生了什么。”琼森博士指指医务室角落的白色带显示屏扫描仪。

丽贝卡正要走过去，头顶的炽白大灯忽然闪了两下，然后熄灭了。

“怎么回——”

震耳欲聋的“轰隆”声打断了琼森博士的话，她们脚下的甲板突然向一侧移动，把两人一下子甩到了墙壁上，头顶的灯这时又亮了起来。

“哎呦......”丽贝卡揉揉被撞疼了的小屁股爬起来，看向靠在墙边的博士，“你怎么样？”

琼森博士挨着墙的那条手臂不自然地垂下来，她脸色苍白，咬紧牙关，疼得说不出话，但还是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丽贝卡微微松口气，可很快就发现面前的空气似乎渗入了淡淡的湛蓝色，就像是往清澈透明的水里倒入了蓝色颜料，耳边也有“嗡嗡”的蜂鸣声，她感到周围逐渐变得燥热难耐。

“快...快走！”琼森博士颤抖且惊慌地说，挣扎着爬起来，拉起丽贝卡的手臂就往医务室外面跑。

“怎么了？”丽贝卡一边跟着跑，一边不明所以地问她。

“是......”琼森博士不小心碰到了那条受伤的胳膊，痛得倒吸凉气，“切伦柯夫放射线！那玩意儿要释放能量了！”

“啊？那是什么？”

两人跑到医务室门外，琼森博士猛地关上压力门，按着丽贝卡的头就地趴下。

异变陡生，空气猝然变成深蓝色，并且这股蓝色还在迅速往外扩散，覆盖了整个梼杌号后冲向宇宙深处。

走廊的白灯全部熄灭，丽贝卡和琼森博士惊讶地发现自己因失去重力而飘了起来。过了几秒后两人又重重地落下，走廊再次变得明亮，继而转变为令人心悸的红色，刺耳的警报声随之响起。

“全体船员，这里是舰桥，战舰进入A级战斗警戒，所有人员就战斗部署！”卢修斯中尉的声音从走廊的扬声器中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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梼杌号舰桥。

从连接着右舷摄像头的显示器画面中可以看到，圣约护卫舰的侧边开始冒出红光，然后越来越亮。

狄晴冷冷地盯着显示器，然后下令道：“西奥多中尉，测算敌方舰船的弹道轨迹。”

“......轨迹测算完毕，长官！”西奥多中尉将测量好的轨迹数据转换为图像，上传给了狄晴面前的全息屏幕。

狄晴看着结果略一眯眼，对武器操作台命令道：“松野健太少尉，磁力加速炮充能情况？”

松野健太少尉抱着脑袋喃喃说：“长官，我们完蛋了......”

“蠢货！”狄晴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大声喝道，“我们还没有被击中！”

他被这一下打得回过神来，颤栗着看了屏幕一眼，而后报告道：“充...充能完毕，随时可以发射！”

狄晴死死地盯着显示屏说：“艾莉，给我个攻击到达倒计时表。松野健太少尉，听我的指令开火。希克斯中尉，停用磁力加速炮的制退器。”

希克斯中尉疑惑地看了狄晴一眼，但还是答道：“遵命，长官！”

艾莉点点头，身边出现了个倒计时表，里面的数字开始飞快地变化。

“可是长官，磁力加速炮前面什么目标也没有！”

“不要废话，准备发射！”

“接敌！敌舰发射等离子武器了，长官！”卢修斯中尉大叫道。

红色的等离子束从圣约人护卫舰的侧缘疾射而出，光球划破空间，朝梼杌号直扑而来，在显示器中迅速放大。

“再等一下......”狄晴的目光锁定在艾莉身侧的倒计时上，声音冷淡得可怕。

红光如沸水一般几乎充满了半个屏幕，倒计时已经跌至个位数。

“发射！”狄晴猛地抓住黄铜扶手，急促地下令道。

松野健太少尉的手狠狠地拍在键盘上。

高密度的炮弹挟裹着闪电朝无人深空以十分之一的光速飞驰而出。没有了制退器的帮助，恐怖的后坐力瞬间推动梼杌号向后平移了一截，等离子束与舰船擦身而过，冲击力打得梼杌号旋转起来。

舰桥中没系安全带的军官纷纷被甩出自己的座位栽在地上，但他们都无比庆幸自己还能感到痛楚。

“我们中弹了！”希克斯中尉报告道，“二十五到二十九区减压，空气泄漏，那里有火情警报，长官！”他低下头专注地听着头戴式耳机里传出的系统报告，“火势逼近至引擎室周边了！”

“卢修斯中尉，拉动警报通知那边的人员三十秒内穿好太空服。”狄晴在掌上电脑上敲打两下，“希克斯中尉，准备将着火舱室的空气全部排出。”

“遵命，长官！”两人齐声喊道，语气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时间慢慢流逝，三十秒如此漫长。

“长官，二十七区的船体框架开始扭曲！”希克斯中尉报告道。

“立即排出空气！”狄晴下令道。

脚底下传来剧烈的顿挫感，“嘭”的重击声响彻全船。

希克斯中尉监听那边的报告，然后抬头说：“火焰已经熄灭，船体温度正在迅速下降！”

狄晴轻微地松了口气，火势如果不能遏制住，整艘船都会被烧掉。

“长官，圣约人舰船又要开火了！”西奥多中尉叫道。

不停旋转的显示器画面中，圣约人的护卫舰侧边又亮起了红光，这一次它们不会再大意了。

“希克斯中尉？”

“工程师们已经去抢修了，但现在还是不能恢复运作。”

狄晴烦躁得想要跺跺脚，但当下处于危机时刻，她不能带头露出惊慌失措的样子。

“松野健太少尉，给磁力加速炮充能，我们再试一次。”

“正在充能，长官。”松野健太少尉擦着额头的冷汗，“但是充能速度只有刚刚的一半，反应堆的情况更糟糕了。”

狄晴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下真如他所说，要完蛋了。

空气忽然被淡淡的湛蓝色光线所充斥，舰桥的辐射探测仪“咯咯哒哒”地叫起来。

“舰长，是未知来源的切伦柯夫放射线。”艾莉提醒道，“辐射值越来越高了。”

“为什么？等离子束击中了我们的核弹库吗？”

没等有人回答她，深蓝色的光穿过舰桥，这里的仪器设备和灯光全部停止运作，它们工作时的细微响声消失一空，然后光芒扫过远处的圣约人战舰。

舰桥的所有人都失去了重力的拉扯，慢慢地漂浮起来。

“报告！”狄晴朝希克斯中尉喊道。

“梼杌号整艘船的系统都离线了！正在尝试重启！”希克斯中尉喊道。

过了几秒，舰桥亮了起来，仪器设备也恢复运作，靴子落地时发出的“哒哒”声连绵不绝。

“系统成功重启，长官！”

“那群畜生停止攻击了！”西奥多中尉盯着显示屏惊讶地喊道。

圣约人舰船侧边的红光黯淡下来，然而它们下部甲板的机库门徐徐打开，蚊群一般的水蛭号登舰艇朝梼杌号涌来。

“天照大人在上，它们怎么就不肯放过我们呢？”松野健太少尉捂着脑袋绝望地说，而后看向狄晴，“舰长，我们投降吧，它们要登舰肯定是为了什么，只要我们放下武器，它们肯定会——”

“他妈的弱智！”西奥多中尉怒火中烧，腾地站起身给了他一耳光，鲜艳的红发在空中甩动，“圣约人从不抓俘虏，你要死自己去死！”

松野健太少尉捂着红了一块的脸颊无声地流泪。

狄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对卢修斯中尉命令道：“拉动警报，全舰进入A级战斗警戒。”

“遵命，长官！”

“艾莉，组织一支长剑截击机中队，拦截那帮畜生的登舰载具。”

“是，舰长。”

望着显示器里扑来的水蛭号登舰艇群，她不禁疑惑，为什么圣约人忽然改变了战术？这里有什么值得它们冒着风险登舰？

“长官，来自医务室的通讯。”卢修斯中尉报告道。

“狄舰长，普莱斯上校从安珊星带回来的水晶有异常活动。”琼森博士的影像从狄晴面前的显示屏上出现，“周围大约两万公里的生物都知道我们有这玩意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