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醉玉和叶知秋一起回寝室的路上，她看着两人被月光影射在地上的影子，静静地沉思着什么。

“小秋，你帮我劝劝浩然吧，他这样我真的挺难受的。”涂醉玉说。

叶知秋轻轻叹了口气说：“劝过了，没用，”顿了顿又说，“其实醉玉你不用有太大的心理负担，是他自己想象力太丰富，你从未给过他任何幻想，之前那一段时间，我也看得出来，你俩根本就没在一起，那不是恋人该有的状态。”

涂醉玉笑了笑，女孩子果然都是很细腻的。

叶知秋想起叶浩然那个“如果”，决定替他问问涂醉玉：“醉玉，如果当时是我哥带我们班军训，你会不会有可能喜欢他？”

涂醉玉被这个“如果”逗笑了：“小秋，如果是不存在的，但如果——你非要一个答案，我想了想是不会的，我没有军恋情节，以前高中也军训，那个教官长得比肖焕新都帅，但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可我第一次见到肖焕新，就不由自主地沉在他眼睛里，再也挣脱不出来。”

叶知秋并不意外她的回答，这个答案她很快转告给了叶浩然，希望能叫他彻底死心。

可事实上有些人即便知道喜欢的那个人喜欢自己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也依然会不抱任何希望地继续付出着。

涂醉玉做完正丁醚实验脱白大褂时发现衣服后面被硫酸腐蚀了一个洞，她感觉每次实验只要用到硫酸，实验服就没办法全身而退。

好在裤子还健在。

涂醉玉和尤小若一起去食堂吃饭，今天食堂的氛围很诡异，她觉得周围人的目光好像极其拥挤，拥挤到让她快要窒息。

尤小若问：“怎么了？”

涂醉玉魂不守舍地摇摇头，她就觉得自己好像忽然就得罪了全世界的人一样，不能忽视的厌恶感从四面八方逼迫过来。

今天的饭菜也好像是被周围压迫感极强的目光给吓到了，不敢散发出一点点香味，躲在盘子里瑟瑟发抖，涂醉玉吃起来也味如嚼蜡。

涂醉玉干脆不想吃了，拿起勺子喝了口汤。

“还有脸在这儿吃饭呢？人都被你害死了。”旁边一个不认识的女生对着涂醉玉嗤之以鼻。

涂醉玉的耳膜被尖锐地刺了一下，出于人的自我保护，第一反应——这人不是在跟我说话。

涂醉玉在脑子里快速闪过最近与她相关的那件事情，有个很可怕的念头如黑夜里的厉鬼一闪而过。

那些事情她之前本来看得看淡，懒得去纠结解释那么多，可现在她害怕了。

涂醉玉捏着勺子抵在唇边静静地屏住呼吸，努力把身体里的自己缩成一小团隔绝周围可怕的一切。

这时另外一个女生又开了口很不忿地说：“唉，人心真是太可怕了，果灵都被逼得自杀了。”

瑟缩在涂醉玉身体里的灵魂逃无可逃，被吓得猛地一个寒颤后苏醒了过来。

手里的白色瓷勺骤然掉在地上摔成几瓣，毫无遮拦地暴露着涂醉玉此刻内心的恐惧与害怕。

极寒之意从脚心到头顶，从头顶到手心，全身没有一处不是冰凉的。

尤小若也明显被震惊了，她倏地起身指着那两个女生愤怒地说：“你们胡说什么呢？关醉玉什么事？”

涂醉玉的脑袋嗡嗡作响一阵空白，觉得整个食堂都是天旋地转的，几百双盯着她的眼睛也在围着她飞速旋转着。

她想说话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什么都没做过现在却被污蔑害死了果灵，她得开口为自己哪怕说上一句话，哪怕很简单一句“我没有，不是我”，可她发不出半个音调。

直到尤小若将她带离那个千夫所指的现场回到宿舍缓了将近半个多小时，她发麻的头皮、被厄住的咽喉、温度低得就要结冰的身体才慢慢被理智拯救，一点点恢复成活人的样子。

涂醉玉回神之后立马拿起桌上的手机进了学校贴吧，她颤抖又急促的手指快速地翻着近期所有与她相关的帖子。

“小若，贴吧是说果灵害我跌倒摔了脑震荡又丢人现眼，没有跟我道歉，我耿怀于心，把她去按摩店的照片发到了学校贴吧，还找人去按摩店糟蹋她，现在果灵因我自杀，是不是这个意思？”涂醉玉飞快地总结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尤小若定定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涂醉玉努力地深吸了一口气：“我刚刚吓傻了，现在就是想跟你确认一下，我对这件事情的理解有没有问题？”

尤小若点点头：“是这样的没错，可是果灵到底有没有死还没有人亲眼看见，就算果灵真的死了，一切与你无关你要记住。”

涂醉玉把手机放在桌上，双手捂着脸冷静了一分钟，然后拿起手机冲出了寝室。

平时不觉得涂醉玉跑步厉害，可现在尤小若根本追不上她。

尤小若站在路边刚要给肖焕新打电话，肖焕新那边就打了过来，流言应该已经飞到他们那个片区了。

“醉玉呢？我打她电话没人接。”肖焕新急得连称呼都忘了。

尤小若站在路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她拿着手机往西园路那边跑了，我追不上她。”

西园路？肖焕新闭着眼思考了一会儿，涂醉玉应该是去法学系女生寝室楼了。

贴吧里早已经把涂醉玉和果灵的私人信息毫无遮拦地公之于众了，年级、专业、寝室编号，还有一些临时编撰的。

果灵也是住在六楼，涂醉玉一口气冲到他们宿舍门口。

用拳头重重地砸门：“果灵，果灵在吗？我找果灵。”

门还没开就听到屋里很不耐烦的声音：“来啦，别敲了，有病啊，门都快被敲烂了。”

涂醉玉太着急，忘了自己使出的力气确实已经很不礼貌了。

门从里面被打开，一个女生冷着脸斜了涂醉玉一眼：“干嘛呢你？”

虽然跑得很急呼吸很困难，但涂醉玉的脸色还是像刷过白漆一样白得瘆人。

涂醉玉尽量叫自己冷静，尽量放慢语速：“我想找一下果灵。”

涂醉玉不敢直接问“果灵真的死了吗？”

害怕问什么就真的来什么。

她问完这话，脑子又像是被几百万安培的电流不间断刺激着，发着抖的空白。

涂醉玉的耳朵随着空白掉的脑子一起堕入黑暗，周围的声音一点也听不到。

只有眼睛还算正常，她集中所有的理智死死盯住女孩儿的嘴唇。

千万千万不要说“她死了”，“死”的唇形千万不要被呈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