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深处有余温
作者:捡鱼 | 分类:现言 | 字数:32.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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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把这糟糕的世界再爱一遍”
窗明几净的房间,淡橙色的墙纸,舒缓的轻音乐。
连房间里的每个氧气分子都在努力地安抚人的情绪。
“经过我们的心理测试,你确实是‘恋爱恐惧症’患者。”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咨询师温柔平和地说。
肖焕新淡淡地说:“这个我以前查过资料,心里大致有数。”
女咨询师笑了笑轻声说:“恕我直言,这个问题其实很多患者并不愿意承认,就算自己意识到问题所在也很少会有人愿意寻求心理诊疗,我想了解一下您为什么愿意敞开心扉跟我沟通?”
咨询师想了解他的动力源,这对诊疗过程也很重要,若是动力源急剧消失,可能心理诊疗随时会被迫中断。
肖焕新盯着桌上的透明玻璃杯,陷入沉思,他既然踏进心理咨询诊所,就是想把自己的心敞开了让咨询医生观察,找出症结所在并一举攻破。
肖焕新抿了抿唇,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说:“我,我遇到一个很喜欢的人,但是我现在没有办法克服心里障碍跟她在一起,我本来是一个对很多事情都无所谓的人,但是只要与她相关的事情我就会变得非常的敏感,我对她的占有欲很强,动不动就吃醋,我很害怕,我害怕我们确定关系后我会事无巨细地盘点我们之间的感情,我怕我会压得她喘不过来气,我怕她最终会离开我。”
咨询师眉眼很温和,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的神色:“很感谢你的坦诚,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很好的开始,那个女孩子非常喜欢你是吗?”
提起涂醉玉,肖焕新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勾了起来,他微微点头:“是,她是我的光。”
咨询师柔声问道:“我看你填写的资料,你认为这跟你的原生家庭有关?”
提到原生家庭,肖焕新无意识地将指关节捏的咔咔作响,他垂着眼眸轻轻点头。
心理咨询师目光落在肖焕新手上的动作,看着他的眼睛问他:“你恨你的父母吗?”
肖焕新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与其说是恨,不如说是怕,其实我挺害怕见到他俩的,一见到他们,小时候那些恐怖的记忆就会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满口獠牙,将我嚼得粉身碎骨。”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捏指关节的?”咨询师平淡地问。
这个问题肖焕新没有刻意想过,他闭着眼,揉着眉心思忖了片刻才说:“具体我不太记得是什么时候了,但是小时候我父母一吵架就会疯狂地砸了整个客厅,他们很喜欢砸那些落地响声很大的东西,比如说厨房里的瓷盘瓷碗,柜子里的红酒杯,插花的花瓶,装满酒的各种酒瓶,都是些极度尖锐刺耳的声音,我很害怕,我常常把门反锁上躲在屋里,就会不自觉地捏自己的指关节,这样能给我一点点微弱的安慰。我这习惯应该是被那些声音吓的,到现在这些声音还常常会将我魇在梦里。”
咨询师从他的话里采集到另外一个信息,又接着问:“你是不是还有‘关门强迫症’?”
肖焕新依旧是点头:“是,我很不放心每一道门,卧室门、寝室门、出租车的门,只要不是我亲自关上的,我一定打开再重新关上,有小锁的会尽量反锁上,再使劲扯扯看是不是真的关好了?”顿了顿他又苦笑着说,“其实公交车,地铁,飞机的门我也不放心,只是我接不过关门权,我在地铁上会一直盯着地铁的门,在公交车上会一直盯着公交车的门,我常常会质疑,那门是真的锁严了吗?”
咨询师笑了:“你这属于一些应激反应后留下的强迫性行为,包括你喜欢捏指关节,但好在你的强迫行为并不严重,你若是习惯了,也不要强行逼着自己去改,有可能会适得其反。”
肖焕新很配合地点点头。
咨询师忽然又说:“你看上去和全世界都相处得很好,但其实拒所有人于千里之外,当然,那个女孩儿除外,如果有可能的话她会成为你的止痛药,帮助你缩短诊疗周期,若是我无力治愈你,她可能会是你终身需要服用的药,当然,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
肖焕新心里最深处的防备忽然被人一览无余地窥见了,他有些慌张。
他对这个世界确实挺失望的,从家庭,再到学校,所经历的一切都让他无力去爱。
而今,涂醉玉让他忽然想把这糟糕的世界重新再爱一遍。
可想归想,他现在暂时做不到真正去接纳这个世界,这座城市,那栋别墅和那些伤害过他的人。
要想帮助患者克服恐惧,咨询师首先要分析恐惧对象,对于患者一些刻意隐藏的部分,甚至需要咨询师敏锐地观察去找出破绽。
咨询师会根据她采集到信息,帮助他挖掘“怕”的根源,认识“怕”的内容,计算“怕”的程度,衡量“怕”的机率。
只有这样才能让患者正确评价自身在环境中的位置,这种方法也可以称作“个人定位法”。
两人的谈话,咨询师做了很详细的记录。
女咨询师轻轻合上记录本,微笑着说:“今天我们就到这儿吧,我会根据你的资料制定出一套适合你的诊疗方法,可能会采取心理治疗、催眠治疗或者药物治疗其中的一种,也有可能会综合几种方法,这是个需要长期坚持的过程,请你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不要轻易地半途而废好吗?”
咨询师语气尽是好言相劝的真心,也许她见惯了太多因为原声家庭而产生阴影的孩子。
咨询师经手的案例很多,有很多人在动力源消失后就果断地放弃了治疗,任她如何相劝也不愿意再来完成后续的课程。
她真希望每个人身后的那个动力源都可以一辈子支撑着他们,但很难,也很罕见。
自然也有一些接受了完整的诊疗课程却依旧没能逃出禁锢,也许是目前的诊疗方法还有待研讨改进,又或者是锁住那些人牢笼太沉重,根本无法从深渊里把他们拉出来。
心里诊疗和临床诊疗是一个道理,都是实验性学科,没有绝对的答案,只有根据大数据得出的大概率。
但不管怎样,只有试过才知道。
竭尽全力挣扎过,若还是被击败了,就算终身被禁锢在囚牢里,那也是一种伟大的英雄主义。
从心里咨询诊所出来时,肖焕新觉得一身轻松,他就像是一个匹配到骨髓的白血病患者,看到了希望,等待着被救赎。
李赞和张东海自从“两百个俯卧撑”事件后,算是共患难过的人,两人时不时会约着出去喝个小酒什么的。
他们打算去北门外面那家“小马烧烤”,经过北体馆时听到台阶上面传来节奏感很强的音响声音。
李赞够着头看了一眼:“咦?有人在那里跳广场舞吗?”
张东海撇了撇嘴说:“不是,那是我们班涂醉玉开的舞蹈班,在那带人跳舞呢。”
李赞睁大了眼睛:“利用学校的场地开舞蹈班?这女生也太有生意头脑了吧。”
教学楼和化学楼中间那条路上,一个大眼睛女孩儿一边走路一边拧着眉苦思。
“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认真?”李赞三步并做两步跟了上来。
尤小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唉,我心痛了一个下午,左思右想,饭也吃不香,课也听不进去,就是想起不起来我那五块钱到底是丢在哪里了?”
李赞挑了挑眉,煞有介事地说:“报警吧,毕竟也不是一两块钱的事儿了。”
尤小若狠狠地白了他一大眼。
李赞这人脾气挺好的,还是厚脸皮笑着说:“今晚我请你大餐吧,这样子饭会不会香一点呢?”
食堂里,尤小若跟一份简朴的鱼香肉丝盖饭大眼瞪小眼。
“我真以为你要请我去吃大餐呢?”尤小若无奈地对着李赞说。
李赞忍俊不禁:“哪家餐厅的排场能有咱们食堂这么大?”
李赞喜欢玩猜成语游戏,吃饭时也不忘举着手机猜成语。
他看到觉得比较难的就会递给尤小若猜着玩儿,结果尤小若猜了好几个都没猜中。
李赞每次都可以自信嗷嗷地说出答案。
尤小若不禁有点佩服,随口夸了句:“你还厉害的。”
李赞被尤小若夸高兴了,自己接着夸自己,大拇指朝着自己的鼻尖傲娇一指:“快叫我‘福尔摩赞’。”
这时涂醉玉端着盘子倏地坐在了尤小若旁边,漫不经心地问:“谁是‘福尔摩蛋’?”
尤小若刚喝下去的一口汤直接喷了出来,呛得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涂醉玉赶紧抽出一张纸巾往她脸上胡乱擦。
李赞坐在对面一副仿佛刚被人从神坛推落到尘埃的生无可恋。
“福尔摩赞,赞呀,赞呀。”李赞心累地说。
涂醉玉吹了吹勺里的汤说:“李赞呀,你说你长得挺正楷的,普通话怎么讲得这么潦草呢?”
李赞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挠心自问,自己的普通话真的还不错,当时去考级还考了个一级甲等呢。
尤小若在一旁忍不住开了口,她平时向来都是不分对错地站在涂醉玉这边,这回是真的看不下去了。
“醉玉,你一个普通话二级甲等的嘲笑人家一个普通话一级甲等的人的“普通话”,你这不是质疑国家权威吗?”
涂醉玉无奈地摇摇头说:“唉,女大不中留啊,不过李赞这女婿我这丈母娘倒是挺满意的,女儿,你呢?”
被涂醉玉这么一开涮,李赞和尤小若都不好意思得脸红了,本来准备合力攻击涂醉玉也只好选择退避三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