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应兴儿的指尖在钢琴的黑白琴键上飞舞，饱满的和弦自一开始，就疾风骤雨般地冲刷着观众的耳朵。

原本热闹的现场，像是被人生生掐住了脖颈，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琴声响起，汪翰林的眼前一亮。

“李的《大狩》？看来她对自己的八度技术很自信啊。”

和汪翰林的眼前一亮不同，徐飞扬则是微微皱起眉头，他原本让应兴儿弹的曲子是《帕钟》，这是她掌握得非常好的一首曲子，甚至可以说是领悟到了，这曲子的精髓与内核。

但是她却私底下选择了这一首《大狩》。

《帕钟》虽然经常被人拿来炫技，但是单论炫技的话，确实比不过《大狩》这种，很少有人能炫得出来的曲子。

只有对自己技术十分自信的人，才敢在这种万众瞩目的场合弹奏《大狩》。

“急于想要证明自己么？”

徐飞扬稍一思索就明白过来，应兴儿在想什么。

如果京艺没有沈安安在的话，应兴儿无疑有实力能接过京艺音乐系一姐这面大旗，但是……

徐飞扬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她们之间的较量，仅仅就以这次晚会来看的话。

当应兴儿选择弹《大狩》炫技的时候，就已经输了。

沈安安在18岁艺考的时候，弹奏的就是《大狩》，那段录像他反复看过，毕竟敢在艺考上弹《大狩》的，纵观京艺这几十年，都不超过十个。

个顶个的都是当时的风云人物。

而18岁的沈安安，无论是在节奏、情感还是气氛、画面层次的表现上，都比应兴儿今晚的发挥要好太多。

但是自艺考之后，沈安安就再没公开弹过，仿佛八度技术对她来说，只是一个稍有难度的进阶技巧，掌握了就是掌握了，并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他知道沈安安现在追求的是音乐中，更深层次的东西，而不是技法这些表象、工具。

自己让应兴儿弹奏《帕钟》就是想让她明白，她有些过于着迷于技法，以至于忽略了一首曲子的内核。

然而应兴儿哪怕有自己的指导，直到现在也还是没有明白过来，她和沈安安的差距到底在哪儿。

这就是为什么沈安安靠一支笛子能构造出一个风雨飘摇的江湖，而她弹琴，却只能吹出一个空有其表、内中空空的气球。

等晚会结束后，自己有必要找她好好聊聊了，虽然应兴儿和沈安安相比有些差距，但依旧是不可多得的天才，自己不能看着她钻牛角尖。

徐飞扬摇摇头暗自想到。

而且这次晚会上，沈安安都不在，她有什么好炫技的。

这丫头，真的有些莫名其妙。

……

“那小姐姐是抽风了吗？我原本还准备等她下台了，要她联系方式，她这样搞得我有点怕啊。”

躲在后台准备上场的王志浩，探出个脑袋，往舞台上面看去。

舞台上的应兴儿，头随着指尖、胳膊轻轻晃动着，状若癫狂。

“很正常啊，这是李的《大狩》，弹这首曲子挺累的。”

沈安安检查着自己准备的带歌词的《青花瓷》视频，头也不抬地回到。

“很难吧？”

王志浩伸出两只手，模仿了一下应兴儿弹琴的动作，还没比划几下，感觉两只手就快要抽筋了。

“还好吧。”

沈安安依旧在那儿鼓捣着自己的东西。

“那你会弹吗，你说的这么轻松，该不会是个键盘侠吧？”

听到王志浩的这句话，沈安安总算是抬起头了，但是她什么话也没说，就那么静静地用一种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王志浩。

如果是别的方面自己被质疑的话，沈安安无疑会立马翻脸，当场和王志浩争论个明明白白。

争论不出来，就打一架，谁活着谁有理。

但是音乐方面她不会这样，绘画方面也不会。

因为这两方面，她知道，除了那些大师级别的人物，谁质疑自己，谁沙比。

毫无疑问，王志浩就是一沙比。

这种智商能活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够艰难了，自己还和他计较干嘛？

……

一曲弹罢，应兴儿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状态，然后微笑着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她对于她今天的发挥非常满意。

提裙向观众们微微鞠躬。

现场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果然如她预料的一般，爆发了热烈的掌声与欢呼声。

“我去，李的《大狩》！我居然能在学校的晚会上听到这首曲子，演奏得还这么完美。”

“她是谁啊好厉害啊，又漂亮。”

“告诉沈安安我不爱她了，我叛变了，女神！”

“女神！女神！”

汪翰林看着舞台中央的应兴儿，微笑着点了点头，道，“这孩子确实不错。”

但是他对她的夸赞也就仅限于此了。

他是喜欢音乐的，闲暇时间也没少买音乐会的门票，尤其是还有徐飞扬这个音乐系出身的好友，耳濡目染之下，也练出来了一副挑剔的耳朵。

他自然能看出来应兴儿这次表演，只是单纯的炫技。

除了浮华的技巧外，并没有什么值得他夸赞的地方。

至于和沈安安去年的表演做比较，两人追求的东西都不在一个层次，有什么可比性？

徐飞扬表情有些苦涩地摇了摇头，“让你见笑了，我给她准备的节目其实是《帕钟》，这丫头在《帕钟》上面的表现比她在《大狩》上，要好很多，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想的，唉。”

“年轻人不都想展示自己吗？很正常。”

汪翰林笑了笑，不以为意地说到。

在两人闲聊的过程中，主持人再次登台，在说了一长串过渡词之后，报上了下一个节目名。

“接下来，请大家欣赏中文系为大家带来的合唱，《青花瓷》。”

“《青花瓷》？”

汪翰林不由地皱起了眉头，扭头看向徐飞扬，“你听过这首歌吗？”

徐飞扬摇了摇头，“是新出的歌吧。”

“看来应该是，不过这歌的名字倒是挺诗情画意的，是中文系学生的一贯风格。”

听到新节目，即将登场，徐飞扬一扫之前因为应兴儿换曲子带来的些许压抑。

毕竟又到欢乐时光了，应兴儿表现再差，但总归是炫技成功了，镇压一个中文系的合唱还是没问题的。

想到这里，徐飞扬笑眯眯地看了汪翰林一眼，老友心里在想什么，他大致也能猜到。

这样合唱的一首歌曲，除了夸夸选歌水平不错，还能夸什么？

难道等到他们上台之后，夸他们这群业余爱好者唱的好？

要真那么搞，那可真是脸都不要了。

徐飞扬笑容满面地回到，“确实选的不错，要是不知道是合唱，只听这名字，我还以为又是诗歌朗诵呢。”

汪翰林闻言，脸上的笑容一滞，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这老狗还真就打算，在这联谊晚会上彻底放飞自我呗。

算了，在知道中文系选了合唱，避开了京艺的锋芒之后，汪翰林也不想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了，由他去吧。

就让这老狗，在今天晚上尽情地撒欢。

然而，随着中文系的合唱团，一个接一个的登场，尤其是最后的领唱上台的时候。

汪翰林整个人都愣住了，而徐飞扬的笑容，更是生生地凝固了。

这踏马……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