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志浩离开之后，石森豪坐在沙发上，眉头紧锁着，目光盯着那本封皮上写着《让子弹飞》的剧本。

通过刚才那一番无形中的博弈之后，这位传说中的王家少爷，愿意将剧本留下来，说明他觉得觉得这剧本本身就能打动自己。

石森豪虽然不觉得那位王家少爷的审美，能达到自己的标准，但是也很好奇，他觉得的好剧本，是什么样的。

思考了半晌，石森豪没有翻开剧本，而是将剧本揣进了包里。

有空了再说吧。

现在店里面装修还挺忙的，临近过年了，招人也不好招，自己还得去帮忙。

石森豪和老板打了声招呼后，裹紧了羽绒服，推门走了出去。

他的那家小餐馆就在街角，四五十平的门店，除了后厨、柜台外，就只够放上三四张桌子，本来门口外面还能多摆一张，但是听说最近城管查得严，不让摆了。

不让摆，那就卖盒饭吧。

石森豪都已经计划好了，到时候，买辆面包车，开车去送盒饭不一样吗。

“爸爸，你总算来了，徐叔叔找你很久了，问你这些之前的桌椅是留着还是全部搬走。”

一几岁大，约莫上小学二、三年级的小孩，蹲在正装修的门店外，看到石森豪过来了，迈着小短腿一边嚷着，一边扑进了石森豪的怀里。

“那些桌椅在哪里，爸爸看看还能不能用，能用的话，咱们就留着，不能用的话咱们就都丢咯。”

石森豪揉了揉小孩的头，将他抱起，“嘿，又重了，肯定是又长个儿了吧。”

“妈妈说比之前长高了这么多。”

小孩一边说着，一边在食指与拇指间比出仅比头发丝宽上一点的距离。

“小树马上要长成大高个儿了，长成大高个儿，爸爸就抱不动了。”

石森豪一边说着一边往门店内走去。

之前开店人留下的桌椅，此刻都堆在角落里，石森豪将儿子放下，仔细地检查着那些桌椅。

虽然说上面油污有点多，但是洗洗也还能用。

都留着吧。

石森豪暗自想到。

“爸爸，妈妈说你以后不当导演，不拍电影了，是真的吗？”

石森豪闻言愣了一下，转过头，小树正一边玩着手指头，一边看着他。

“你想爸爸拍戏吗？”

“以前想的，我说我爸爸是大导演石森豪，幼儿园的小朋友有很多都说他们的爸爸妈妈，看过爸爸你拍的电影，还夸你是鬼才导演，问你什么时候再拍一部。”

“是吗？”

石森豪笑了笑，“后来呢。”

“后来，我不敢跟同学们说我爸爸是大导演石森豪了。”

“为什么？”

“因为我跟我同桌说过，她第二天来的时候，告诉我说，她爸妈说你是个烂片导演，专门拍烂片，消费他们的感情，她觉得班里的同学们肯定也是想的，我说了，可能要被他们欺负，所以我就不敢说了。”

小树低着头，委屈巴巴地说到。

石森豪沉默了，眼神也黯淡了些许。

“那你还想爸爸拍电影吗？”

小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道，“想，妈妈说你就是为了拍电影而生的，只有拍电影的时候，你才是快乐的，虽然同学们不喜欢你，但是我不告诉他们就行了。”

“爸爸你不是告诉我，快乐最重要吗，小树也希望爸爸能像我一样，每天都快快乐乐的。”

石森豪笑着揉了揉小树的头，“爸爸以前是觉得快乐最重要，但是现在不是了。”

小树一脸困惑地问道，“那爸爸现在觉得什么最重要。”

“爸爸现在觉得你和妈妈最重要，咱们的家最重要。”

石森豪说完，轻叹了一口气，年轻时没有家庭牵绊，他可以肆意妄为。

为了博出彩，自己可以不听家人、朋友的劝阻，可以不计一切代价。

然而年轻时做下的荒唐事，终究是要自食苦果的。

被联手封杀之后，自己投资执导并已经开拍的第二部电影自然是胎死腹中。

与之相对应的是自己欠下投资商的巨额外债。

而那时候，石森豪刚结束八年的爱情长跑，妻子又生下了小树。

本来石森豪倔强地以为，以自己的才华，就算不拍电影也能把那些钱还了。

但是现实却一次次地告诉他：你除了会拍电影外，你就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

男人总是在有了家庭，或者一次一次认识到自己的无力中，悄然长大的。

年轻时曾嗤之以鼻的成熟，在真正长大后，才发现那不过是一个男人应有的担当。

他不可能一直在咖啡店里，当打工一个月才4000出头的伙计，让妻子负担着大部分的家庭开支。

所以他才在对自己的封杀稍有松缓的时候，就和某个影视公司欠下协议，由他们为自己担保，求那些大佬放过自己，而自己只当一个挂名导演。

让他们拿着自己的名头，拍电影赚钱、洗钱。

石森豪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借自己名头赚钱只是部分原因，另外他们还是不放心自己，想把自己彻底搞烂搞臭。

但是他不在乎，对他来说，就算跪着，能把钱赚了、把外债还了，就行了。

不然每个月的利息，都压得他、压得这个家喘不过气。

好在，外债终于在这部《吃人迷宫》里还完了，不过随着自己应援会的解散，石森豪知道，自己在影迷心中留下的那些好感也被彻底磨灭了。

不过这些在石森豪发下那条微博时，就已经想到了，他也实在没脸面再消费那些依旧支持他的影迷了。

自己因为电影而声名鹊起，也因电影而名声狼藉。

一饮一啄间，应是天意。

既然老天爷都让自己别再吃这碗饭了，自己还坚持下去干嘛？

好好地当一餐馆小老板不好吗？

他已经决定了，自己回去就将这本剧本，锁在抽屉里面，自己不看也不丢。

等什么时候，王志浩把电影拍出来了，自己去电影院看过了，再把剧本拿出来看看，如果换做自己来拍，自己能拍成什么样。

以此，来当做自己忙碌之后的消遣。

……

坐在前往锦杉镇客车上的王志浩一直握着手机，等着石森豪给自己打电话。

他就不信了，看到《让子弹飞》这么好的剧本，石森豪还能按捺住心里的冲动不给自己打电话？

有自己给他撑腰，他还怕影视圈的大佬联手封杀他？

把王少惹急了，王少把他们都给封杀了。

在得知自己家里主要是做军工生意的之后，王志浩就莫名的有股底气。

然而，他根本没有想过，石森豪压根儿就没有看那剧本，不光没看，还已经下定决心要当一餐馆小老板。

不再过问江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