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大牛婶直接把大牛喊到了偏屋。

偏屋位于西北的一个角落。阳光照射不到，屋里光线也有些阴暗，常年的潮湿更是让空气中多了些腐朽的味道。

此时大牛婶正盘着腿坐在炕上，旁边点着一盏油灯，大牛就站在地下看着她娘。

一时之间，无人说话，大牛有些摸不准他娘的意思，刚想开口，就看到他娘动了。

只见大牛婶突然向身后伸手，从身侧拿出一个漆黑的约有两个手掌大小的小木匣子，没有言语，也没看大牛，直接当着大牛的面将木匣子的边上的锁链打开，随后眼都不眨的从里边掏出了几个磨的有些破旧的小荷包，相对于略显破旧的外观，每个荷包内里都是鼓鼓囊囊，大牛也有些好奇荷包里的东西，不自觉伸手的挠着头发。

大牛婶可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直接将这几个小荷包依次推到他面前。

大牛看着她娘这莫名的动作，又看了看眼前这几个边角都有些磨损的小荷包，憨头憨脑的问道“娘，这里都是啥？”

若是往常大牛露出这副憨傻的表情。大牛婶一定会狠瞪他一眼随后骂着蠢货，不过今天，大牛婶的表现和以往不同。她只是抬眼淡淡的扫了一眼大牛，随后低头看着荷包，沉声说道“这是你们兄弟三人日后安家立命的本钱，娘从你的小时候就已经攒着了，如今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转眼你都要娶妻生子，也是时候把你的那份交给你了”大牛婶说完后，抬头看着大牛如今的模样有些感慨，那时候小小的人儿已经变得这般大嘞，她现在很难将眼前这个有责任担当的青年同之前那个毛手毛脚的毛头小子联系起来，心里这般想着，大牛婶只感觉眼角有些湿润，随即有些担心歪过头抬手抹了抹，好在大牛此时并没有注意到他娘有些隐晦的动作，这让大牛婶放了心。随后将其中一个最鼓的荷包递给大牛，又把剩下的放进匣子里锁好。

“好了，你打开看看吧”大牛婶稳定了一下情绪，又伸手指了指大牛手里的荷包，大牛在她娘那平静的目光下，手指顿了顿，还是伸手将荷包拆开，然后把里边的银子全都倒了出来。

整整十五两银子出现在大牛眼前，大牛顿时双眼瞪直，又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大牛婶，似乎对于她娘能拿出这么多钱有些难以置信。

“怎么？你这是不相信？”大牛婶抬着眼皮瞟了一眼满脸惊讶的大牛，骂道“收起你这没出息的样子，你以为很多吗？就你手中这点钱，娶一个平常人家的姑娘那是绰绰有余，可是秀儿姑娘是一般人家的闺女吗？论人家的模样和长相，还有她娘的品行，你能不能娶到秀儿姑娘还不一定呢，哼，蠢货”大牛婶的话就像一盆子冷水当头浇下，直接将大牛那满腔的热情哗啦一声全都浇灭。

大牛听后整个人的动作突然一顿，随后瞳孔大张，一副被惊吓的样子，同之前那满心欢喜的样子截然不同。

大牛此时的表情有些愣愣的，说话的声音还带着颤抖“娘，你这是…骗我的吧，不能…吧”大牛虽然嘴上说着不信，可是那紧张的神情已经完完全全出卖了他，生怕他娘骗他，说完后眼睛更是直勾勾的看着他娘，甚至还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哼，骗你干什么？秀儿姑娘的品行你能不知道？人家的家境你能不知道？她那视钱如命的娘你也不是没听过，秀儿姑娘再好，也要听她娘的吧”大牛婶看着儿子这副德行，直接又加了把火“娘可是打听清楚嘞，人家还真是没有看上咱们老王家，要不是有你五奶奶做保，娘都担心你连秀儿姑娘的面都见不到呢，就这十五两银子，恐怕是难”大牛婶语气认真，每多说一句话，大牛的精气神就少了一分，这边话音刚落，大牛婶就看到儿子整个人像是失了精气神一般，佝偻着身子，瞬间萎靡了下去，低垂着头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就这副丢了魂的样子直把大牛婶气的破口大骂“你个没出息的样子，娘说了不给你娶吗？你这哭丧的表情给谁看呢？啊！打起精神来，之前想要求娶秀儿姑娘的勇气去哪了？”大牛婶感觉自己的心肝气的直疼，这没出息的德行和他死去的老子简直一模一样，看着就让人生气！

大牛被他娘劈头盖脸骂的心里难受，说话语气也是闷闷的“娘，如果我拿不出来秀儿她娘要的钱咋办嘞，娘不会真的不答应吧”说完后，大牛还小心翼翼的偷偷观察她娘脸上的表情，生怕她娘一个不同意就不给他不娶了。

“你说呢？蠢货”大牛婶看着大牛那怯懦的样子有些不耐烦。说完就掉过头去看也不看这个糟心的儿子，真是，这么蠢怎么是她生的呢？

大牛婶的话说完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回话，一开始大牛婶没在意，以为是她儿子正想呢，结果过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人说话，不由得有些担心，这傻子不会是被打击完了吧，想到这里，大牛婶也坐不住了，要知道她儿子可真是死脑筋啊，不会真因为自己这两句话就不娶了吧。

结果大牛婶回头的时候直接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心顿了一下，随后猛地跳了起来，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儿子居然跪在她面前这么长时间都不声不响。

大牛婶虽然被吓了一跳，不过随后还是马上恢复过来，也顾不上穿鞋，直接从炕上跳了下来，然后噔噔两步跑到大牛面前伸手就要把他拽起来。

“娘，你别拉我，我有话说”大牛目光平静的看着他娘的动作，也没有管他娘伸过来的手，只是抬起头神色认真的看着她娘，语气坚定。

大牛婶看着她儿子那双和他死去老子那一样的眼睛，脸色顿时僵了僵，大牛婶神色飘忽的扯了扯嘴角，随后松开了大牛的衣服，语气平静道“说吧，娘就这么听着”

“娘”大牛跪的挺直，目光直视前方，眼神中透露着巨大的决心“我想去秀儿，这辈子我大牛就想娶她陈秀儿一个人，别的人我都不要，娘，我知道她娘不好，可是秀儿真的很好，我也知道因为她娘，我有很大的可能会…娶不到她，可是，我还是想要娶她，娘，如果…钱不够的话，我可以找您借，然后将来和秀儿一起挣钱孝敬您，娘，儿子没求过您啥事，就这一件事行不行，儿子算是求您了”大牛说完，还砰砰砰的对着她娘的方向连磕三个响头，头头碰地，声声带响，等到他直起身子的时候额头都已经是一片红肿。

大牛有些紧张的等着她娘回话，说实话，他对于自己的要求没有信心，他娘是什么人大牛知道，同时大牛也知道他还有两个弟弟，不可能都随着他的性子来，可是，秀儿…大牛想到这里，垂在两边的手紧了紧，他是真的想娶她，那个在阳光下笑得像一个仙女的女子，那个说他人很好的女子，那个说他呆子的女子，对方的音容笑貌此时正无比清晰的印刻在大牛的脑海里，大牛看着窗外，仿佛看到了对方那张笑魇如花的脸…

大牛婶很久都没有说话，久到大牛都已经感受不到膝盖以下的知觉，久到大牛认为他娘要不同意，他自己也快要的绝望的时候，突然被惊喜砸中。

最终，大牛婶深深的看了一眼身旁跪的已经快要坚持不住的儿子，闭着眼睛轻声说道“娘同意了，你起来吧”大牛婶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从一开始她就是支持的，只不过想要确认一下儿子的决心才会今天试探一下，结果出乎她的意料，明明是自己喜欢的结果却让大牛婶感觉十分碍眼，尤其是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向她跪下，男人顶天立地，怎可能这么轻易就跪下，她虽然没啥文化，可是最基本的大道理她还是懂得。

那一瞬间，她突然很想说不行，可是看着儿子那张满含期待的脸，她还是说不出口，算了吧，她还是…成全吧。

“真的？娘？您说的是真的？您真的同意了？”就在大牛想要放弃的时候，她娘居然说了同意，就像快要渴死的行人突然有了水源一样，大牛惊的想要站起来结果因为长时间的下跪膝盖支撑不住直接栽倒在一旁，吓得一旁的大牛婶直接将大牛搂在怀里“大牛，大牛，你这是咋嘞？”大牛婶来不及生气就被这突如起来的状况吓的一个手忙脚乱，满脸担心的抱着大牛，语气清颤。

“娘，没事”大牛满脸笑呵呵的看着大牛婶，随后又问道“娘刚刚说的是真的？真的同意了？”那满脸兴奋的样子丝毫看不出他疼得厉害。

“同意了，不过你要是再说，我就不同意”大牛婶看着儿子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伸手狠劲的锤了锤大牛的胸膛，这将来娶完衣服迟早忘了娘。

“嘿嘿嘿，娘，我这不是高兴吗？真的，秀儿真的可好了”大牛一看他娘不开心的样子，连忙替陈秀儿说好话，生怕他娘将来会不喜欢她。

“好了，娘知道她很好，所以你现在给我滚回屋里睡觉去，明天我去和你五婶子谈谈”大牛婶直接将大牛从地上价了起来，然后母子两人一路絮絮叨叨的往主屋走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大牛婶就起早收拾完东西就往老杨家走去，杨李氏早就起来了，昨天看到陈秀儿回来的那副样子，杨李氏就明白这两人差不多是成了，只剩下小李氏这个妹妹，杨李氏想到她这糟心的妹子顿时感觉有些愁人，昨天晚上秀儿还特意拜托杨李氏下聘的时候一定要去，陈秀儿也知道自己的娘有多不靠谱，这唯一能治的了她娘的也就杨李氏了。杨李氏低头想了想，也就同意，不然，她还真怕自己那蠢妹妹临时出什么幺蛾子。

袁氏今天做饭，早就起来了，出门倒灰的遇到了正往她家赶的大牛婶，袁氏抬头笑着招呼“婶子，这么早有啥事啊”

“是老二媳妇啊，我来找嫂子有点事，嫂子起了吧”大牛婶看了眼院里。

“起了起了，婶子快进来吧，我去做饭了”袁氏拎着木桶，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说道。

“诶，老二媳妇去忙吧，我这就去找嫂子”大牛婶对着袁氏招呼完，直接奔着杨李氏的屋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