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生循环系统可是飞船内乘员的生命线，一方面将乘员们呼出的气体收集并转化为吸入必须的气体，一方面再将吸入必须的气体注入飞船空间中，保证整个空间的大气成分与兹夫尔本星上一致。

可是，维生循环系统的空气转化效率也不是无限的——最初的设计，是以“供十五人左右使用数千年”的星际航行标准配置地，现在这么两千号人不服管，呼啦一下全上来了，这可全乱套了。

循环系统在单位时间内转化的气体总量远远跟不上实际上的消耗，呼出气体越来越多，很快就充斥着飞船内部有限空间的各个角落，看来不消多久，这艘指引号就会变成一条无法承载活人的死之船了。

这就是兹夫尔人最后的下场吗？如果剩下的所有兹夫尔人，就这样，活活闷死在飞船里，时空因果事象上的悖论，不也就顺理成章地消失了么？也就是说，指引号的自取灭亡，才是符合原本历史发展的吗？

悟天低头看了看指环的戒面宝石，果然看见宝石上的红色正在飞快褪去，显出莹莹碧绿。

是什么摧毁了指引号？

是自私吗？是愚昧吗？是贪婪吗？是短视吗？

都是，也都不全是。

是命运。

是必然毁灭的命运，摧毁了指引号。

指引号不再是迈向希望的方舟，它正在渐渐变成一座陵墓。

悟天只要静静等待，“陵墓”里的人就会全部死绝，时间线将会被再次修复，一切重又恢复最初的原状。

时空的因果事象，像是不可动摇的巨山，横在了悟天，兹夫尔人，甚至所有是生命体前方的命运之路上，将所有不自量力试图撼动其地位的努力，都不着痕迹地轻易抹平。

几乎所有的挑战者，在命运面前，都只能默默低头，不情愿地接受失败的现实。

但也有例外。

“弗洛安卡姐姐，我之前说过了，我会一直保护您到最后的……”悟天很惊讶自己的语气还能保持这么平静如此沉稳，“我现在想再向您强调一遍——赌上我，我的兄长，我的父亲，我的祖父，上溯到我的祖先每一个人的名字，我一定会保护您和大家到最后的！”

这不是在耍小孩子脾气，这是悟天最庄重的誓言。

“来不及了，悟天弟弟……距离空气完全无法呼吸……只有不到十分钟了……”弗洛安卡的呼吸也开始变得厚重，听得悟天心里也是一疼，“你还是回到自己的时代，或者回到兹夫尔星，和你的祖先们团聚吧……不用管我们了……”

悟天明白弗洛安卡所说的“来不及”到底是什么意思——之所以用“来不及”而不是“不可能”，是因为，的确存在拯救兹夫尔人的方法，只是迫于时间所限，以至于这个方法不可能实现。

那就是立刻在适合兹夫尔人生存的行星上降落，把所有乘船人员从令人窒息的指引号内部中转移出来，然而，距离此地最近的理想目的地，却是一降落立刻会被赛亚人们杀绝了的兹夫尔星。

而寻找兹夫尔星以外的行星，也不切实际——茫茫宇宙，寻找一颗环境特定的行星，真的比大海寻沙还要困难千万倍，所以一般而言的星际流浪，最小规模的企划，也都是建立在以数千年为最小航时的前提的！

现在要想在十分钟内准确找到，并到达脚下的这颗星球以外的适宜兹夫尔人生存的星球，根本就是异想天开的事情，这也就是弗洛安卡不无绝望地说出“来不及”的原因。

神明们从来没有观测到兹夫尔人的存在……

飞船不可能返回兹夫尔星……

指引号内部还有十分钟不到的正常呼吸环境……

悟天所获得的所有讯息，都清楚无误地指向了“兹夫尔人灭亡”这一结果。

这景象，就像是被困在重重荆棘之中，层层叠叠密不透风的荆棘丛中，唯一一条通路，竟然还是通向另一片死亡沼泽的。

悟天感觉到自己似乎正站在一块指向“灭亡”的指示牌前。

那块指示牌的箭头，正指向标志着灭亡的前方。

而悟天望着指示牌很久很久，终于下定了某个决心：他猛地调转了头，开始往回走——箭头的前方指向“灭亡”，那箭头的反方向不就是远离“灭亡”？

指引号内部只有十分钟不到的正常呼吸环境——那就用这十分钟时间，找到适宜兹夫尔人生存的环境好了！

飞船不可能回兹夫尔星，至少表明，至今为止所做的一切都是在逃离“灭亡”的正确方向上，而不是相反！

至于神明们从来没有在宇宙中观测到兹夫尔人的存在：那并非意味着指引号无处可去，恰恰相反，神明们的这个结论，正说明了另一件事——指引号，只有一条路可走！

唯一的一条！

满足以上所有一切的方法，就是——往回走！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从未来穿越而来，自然也要回到未来而去。

与来时不同的是，回去的时候，他必须要把这艘指引号，也整个地一起带回去！

是的，如果把指引号带走的话，很快就能回到母亲、托芙、威化等人所在的新那美克星上，那里的大气环境，能够让那美克星人，地球人，以及赛亚人自由呼吸；而从此刻开始，一直到悟天来时的历史线上，兹夫尔人将会在神明眼中彻底消失（也许黄泉档案方面会出些乱子，不过那边反正也是经常出错的）——他们将从这段历史中凭空消失，跳跃到了神明们还未知的现在。

这才是，超越命运的唯一方法！

随着“回去”的心意被再三确认，仿制时空戒指戒面上的宝石开始连续不断地闪烁着红绿两色——要回去了！

“我一定要……一定要守护大家到最后——”

破坏能似乎应和着悟天内心的咆哮，猛然溢出体内，再次形成一团庞大的紫色气焰！

哪怕是用这股破坏的力量，也要保护大家到最后！

悟天十指微屈，双掌对准了指引号，随着一声暴喝，掌间的一点微小气团，倏忽膨胀了数千倍，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球，把整艘指引号都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